这是穆晓苏第一天上班，她异常紧张也异常期待。这份不起眼的会计工作居然能够拿到这样的高薪，实在是匪夷所思。所以，她不得不处处表现谨慎。
“晓苏，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不需要做太多事情。你先熟悉一下公司环境，认识一下新同事，不用这么着急做事。”孙强一再强调。
穆晓苏照做了。可是，认识新同事毕竟是个短暂的过程，认识完毕之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穆晓苏不可能一个人木愣愣地坐在办公桌前什么都不做。
“孙经理，您还是给点事情我做做吧，这该熟悉的环境我都已经熟悉了，该认识的人我也认识了。您要是不给点事情我做做，我觉得真是对不起这份高薪的工作。”
“喏，大家听见没有？晓苏同志上班第一天就主动找活儿干，哪像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只拿工资不干活儿！这人与人的境界还真是不好比的。”孙强正色言辞，忽而又把笑脸转向穆晓苏，“晓苏，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样吧，你先把这两本账本拿过去仔细研究研究，看看有什么漏洞，有的话及时提醒我，没有的话，以后账簿就照这个标准去做。”
“两本账簿？”穆晓苏有点惊讶，“怎么会有两本？”
“我说晓苏啊，你没有做过会计没关系，公司的老员工会教你。不过你要知道，所有的公司都会有两本账簿，一本是公开的，一本是私下的。你明白不？”孙强津津有味地为穆晓苏“指点迷津”。
虽然穆晓苏对会计这份工作的了解还不够深入，但是，她已经初步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她真想一走了之离开这个黑暗的公司，但是这份工作的薪水实在太诱人，不能因为自己的猜想就清高地离去。为了确保她的猜想正确，她还是决定把账本看完再说。
一开始，穆晓苏还被蒙在鼓里，觉得两本账本没有什么出入。然而，等到夜幕降临，她消化完这两本账本的时候，才感觉到波尔波公司的黑暗与无耻。
晚上五点，孙强热情地叫唤穆晓苏：“晓苏啊，账本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只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太黑暗了？”
“没关系，你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觉得黑暗是正常的。作为一个称职的会计，我相信你以后的态度会慢慢改善的。人嘛，谁不是这样？从最初的青涩善良变成后来的老奸巨猾？晓苏，不是我太现实，而是这个社会本来就是这样，人都是会变的，慢慢地，不但你会将这些现象看成最正常的，而且会极力为了自己或者公司的利益去做这些事，尤其是你当了公司的高管之后。我知道，你一下子可能很难接受，我最初也是这样。不过，时间一长，什么事情都正常不过了。”孙强以为，既然穆晓苏是萧绅的人，那么，对她说这些根本没有什么关系，而且，穆晓苏是铁定会在自己公司干下去的。面对这么丰厚的薪水与福利，恐怕谁都抗拒不了。
“孙经理，公司有两本账簿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偷税漏税，瞒住波尔波的上层领导，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穆晓苏直截了当地问。
“晓苏，作为一个会计，没有理由去管这些。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可以告诉你，肯定是为了公司，至少是我们所在的波尔波分公司的利益，是为了这里的每一个成员。所以，对你也有好处。”孙强没有想掩饰什么，对他的下属，他一向从来不畏惧地阐明一切，他只对上层领导说谎。因为，他根本没有必要去怕那些下属，如果他们真正有本事的话，早就爬到他上头去了。可是他们毕竟一个都没有孙强精明。而在孙强的眼里，穆晓苏连当他的下属都不配，因为她是这样无知。
“那么，简而言之，两个账簿的存在终归是损人利己的，对吗？”穆晓苏严肃地看着孙强，双眼睁大，一眨都不眨地望着孙强。
“是的。晓苏，你总算想明白了。”孙强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的经验告诉他，只要是人，在面对利益的诱惑时，只要不触犯刑法，几乎所有的人都选择利益。
穆晓苏的神色终于暗淡下来：“孙经理，我很感谢您对我的赏识。不过，我不想留在这样一个不真实的公司，它让我感到这个世界的虚伪。我不想自己一直活在虚伪之中。真的对不起，我想，从明天开始我不会来了。”她诚恳地道歉，却不知事实上孙强对她的赞赏并不诚恳，而是迫于压力。
“这……晓苏，你别这么冲动。刚刚走上社会，你必须学会适应。你可以先在这里适应一段日子，如果时间久了，你还是觉得不适合，到时候再走也不迟。这才一天，你肯定对我们公司还不够了解。”孙强急切地挽留，生怕她这一走引起萧绅的不满。如果这样，人才的来源就断了。
“孙经理，我真的非常感谢您。可是，我是个不愿意走进黑暗的水瓶座人。所以，我一定要走，否则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穆晓苏诚恳地解释，希望能够得到孙强的谅解。
可是孙强这个老奸巨猾的人怎么都不可能了解这样一个单纯女孩的心思，他认为穆晓苏离开的原因有两种可能：第一，对公司的待遇不满意。这只能说明她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自己是个人才。第二，走出校园的时间还短，没有来得及适应。这是必然的，不过，她迟早会改变，时间会让她变得跟他一样圆滑。就像时间会把每个青涩的小姑娘变成蓬头垢面的大妈一样。
“对不起，我想我还是走吧。这里不适合我。”穆晓苏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收拾东西，然后沉默地走掉了。
“不识好歹的女人！”孙强看着穆晓苏远去的背影，恨不得从她背后扔出一团火烧死她，“以为自己是谁呀，装得那么清高！”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根烟，用他的情人送给她的打火机点燃，陶醉而又贪婪地吸了一口，烟雾飘绕，像仙境一般。
穆晓苏走在回去的大街上，心想：怎么这么容易又挂了？为什么，找一份自己喜爱的工作那么难？而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尔虞我诈？这个社会，真的不适合我吗？
不过，好在是她炒了公司，而不是公司炒了自己。她默默地安慰自己：我居然连这份高薪的职业都看不上，上天注定我是个干大事的女人！对，就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