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敦并不提结婚的事，但他已经在不动声色之间按照自己的计划逐步地推进这件事了。趁着小惠结婚，秀秀的爸爸也来到了A城，康敦不失时机地看望了秀秀爸爸，请一大家子人吃饭，借机推销了自己。父亲的态度是客气有节制的。事后秀秀问爸爸，觉得康敦怎么样？
老实巴交的父亲很狡黠地回答了秀秀的问题：“挺好的小伙子，可我总觉得不那什么。”
“不什么呢？”秀秀追问。
父亲不答话，反问秀秀康敦在哪里上班？怎么一直没结婚？“他是正式的工作吗？”父亲很唐突地问。
“是啊！”秀秀很惊讶，因为这个问题已经不止一次地回答了父亲，他好像有意纠缠于此。
“秀秀啊，现在的社会复杂的很，有些人，明明就没有工作，却要骗你，等把你骗到手了，你再发现漏洞，那就迟了，所以，我们要详细了解一个人。”
“是正式的，是我朋友的同事，他们怎么会在这个问题上骗我呢？你难道要我去他们单位打听吗？”秀秀突然火了，她很不耐烦。
“打听一下也无不可啊。”父亲不温不火地说。他又像想起什么一样问：“那他怎么还没结婚呢？他身体健康吗？”
“我不也没有结婚吗？你说我有什么毛病？人家健康的很。”
“哎呀，你看你还火了，我也是为了你好！”
秀秀不吭气，纵然她对康敦有百般不满，她也不愿意别人去挑剔他，挑剔康敦就等于是在否定自己。突然间，秀秀明白了，爸爸是嫌康敦的条件不好，比起小惠的丈夫张炜来，差距太大了。可是这话父亲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她也不能明明白白地去辩解。
看到秀秀不说话，爸爸说：“先睡觉吧，我再考虑考虑，明天再说。”
第二天还是周末，爸爸很郑重地把秀秀叫过来，讨论她和康敦的事情。他点上一根烟，颇为痛苦地说：“他家里有房子吗？结了婚，你们住哪里？”
“他家里有个旧房子，我们住那里。”
“要和他的父母住一块儿吗？”
“不，他的父母住刚买的新房子。”
“啊？”爸爸很吃惊，“他的父母住新房子？他们不给你们腾出来吗？”
“不啊，康敦说，他父母岁数大了，辛苦了一辈子，就让他们住好一点吧。我觉得也对。”
听秀秀这么说，爸爸不再说什么。半响，他长叹一口气，“也行，你们都是有工作的人，攒上四五年钱，你们也能买个小车子。”
“买不了，房子有房贷的，四五年我们连房贷也还不了。”秀秀的心已经很压抑了，就好像她被人活埋在土里，没有空气，她很想努力把头从土里探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那新房子还给他父母住？”爸爸不禁来气了。
“我觉得没什么不对啊，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秀秀不去看爸爸，低着头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复。
“房贷谁还？”
“康敦。”
“不多吧？”
“不多。”
爸爸狠吸一口烟，“那就还吧，反正你们日子也能过得去。”
“嗯。”秀秀低低的答应了一声。她没有告诉爸爸，康敦肩负的房贷数额巨大，旧房子也抵押贷款了，她嫁过去后，必须要承担一份房贷的。她不敢说，不都不知道告诉父亲这些，他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会有多大的痛苦？她知道父亲是为了自己好，为了自己能过上顺心的舒心的日子，可是，怎么办呢？她总是遇到的是普普通通的人，她也只能去过普普通通的日子。秀秀的胸腔里暗流涌动，她的心都要炸开了，她对父亲万分抱歉，不能够带给他无上的荣耀，不能给他富裕的尽可以炫耀的生活了。对不起啊，爸爸，女儿只是个普通人，就连普通人的恋爱都谈得那么费劲，总是被人挑剔，所以，还是请您原谅吧。
那一刻，秀秀想告诉爸爸，是我的出身不好，如果您是一位有地位、有财富的人，那么我也可以嫁一个有地位、有财富的人，所以，您也就不要再爱慕虚荣百般挑剔了。秀秀没有说，这样说，不是故意找碴吵架吗？可是现实中的婚姻，不就是这样的吗？赤裸裸，连最后的爱情这块遮羞布都可以不要。可是，话说回来，什么是爱情呢？爱情是怎样产生的呢？不就得条件旗鼓相当的时候才能产生吗？当然，小惠是个例外，她的美貌可以帮助她克服这些障碍，在婚姻交易的天平上加上砝码。
“我是不反对，可是有句话我必须说，要是你今年25岁，那我肯定扳住不同意，现在你岁数也大了，就随你吧。”
父亲，父亲，这句冷冰冰地话竟然掷出，重重地砸在了秀秀身上。原来，只是对自己大龄女儿不得已的无奈的认同。那么要什么样的人，父亲才会满意呢？
“工作不好，个子也矮，唉，怎么两头都占不上呢？哪怕有一头也好啊！”爸爸还在那里心有不甘，他自言自语其实是在说给秀秀听。
羞愤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恨康敦，恨自己，也恨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