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们把李云抬至医务处,找来刚起床的安道全,他就睡在诊室那旁的房间,也没有家眷。安道全看完伤势,让工匠抬进将领诊室,打开急诊用的百药箱,给李云吃药、扎银针止疼,找来木板夹子,安排接骨事宜,忙了一个早晨。
柴夫人隔着窗户望望,带着丫环往里走,进门来,丫环春桃先嚷道:“安大夫,快给我家夫人治病!”读者要问了,一个丫环,怎么嗓门这么冲?敢对医务处长喊嚷,这就叫做宰相门前七品官,有多大谱的主子,就有多大谱的奴才。
安道全扭头看看那主仆四人,从容说道:“你们先等着,李云看完还有孔太公。”
孔太公看是柴进夫人,疼得花容失色,过来打圆场:“安大夫,我看还是先给柴夫人看吧,我发扬先祖孔融让梨的风格,让她先来。”
“不行!”安道全的倔脾气来了,因为刚才甄世华、夏荷两次让他去看病,就把他惹恼了。“我这医务处的规章,先看将领的,其余的都排队,谁也不行,柴进夫人不行,柴进的丈母娘也不行。”
“安大夫!女士优先,你知道不!”秋菊也喊道。
“那还有多长时间?我这两肋又疼了。”柴夫人问道。
“半个时辰吧,”安道全瞥了一眼柴夫人,“你的病不重,先坐下休息会。”
“还说不重?!”春桃可急了,用手指着安道全:“你这半老不老的老头,我家夫人屈尊到你这看病,信任你是神医,给了你多大的面子!你就应该停下来,立刻给夫人诊治。延误病情,你担当得了吗?”
“医务处有规定,先来后到不说,你没看我正忙着。就是这会儿宋江来了,我也让他等着。”安道全心说:这些丫环,都敢撒野,可见主子也是张狂之辈。
“好你个安道全!”柴夫人火了,她在沧州哪受过这气,拍着诊病用的桌案,吼道:“我是有病找你看病,你倒好,让我一边等着,有你这样的大夫吗?医德都让狗给吃了?”
“道理我已经讲了,你不听不说,口出不逊,难道还要撒野不成。”安道全是梁山出了名的四大死心眼之一,看着那主仆四人太猖狂了,气的直哆嗦。
“我们来看病,你不给看,反倒说我们撒野,气死本夫人了!”柴夫人一推诊案,“我们今天就撒野了!丫环们,把这屋东西全砸了,看他还不把患者放在眼里!”柴夫人双手一掀案子,案上的诊包医疗器具还有处方本子笔墨纸砚尽皆洒落在地。
孔太公看这柴夫人要闹事,哆嗦着过来解劝:“有话好好讲!”丫环春桃一把将他推出门外,“老东西,一边老实呆着去!”这群丫环推桌子、扔椅子,秋菊看两面墙山挂着针灸挂图,上前扯撕。
孔太公在门口干着急,要跑去找宋江吧,这老腿哪里跑得动,急的团团转之际,过来一个小厮,孔太公叫住,让他快去议事堂找孔明,转告宋江柴进,快来劝架,有什么责任他担着。
安道全一看案子桌椅都给掀倒,气得脸色发青,骂到:“你们这群没教养的东西,上这撒野!不得好死!”李云躺在床上喊道:“柴夫人,不要得罪安大夫,他可是梁山最好的神医!”
“什么神医!狗屁神医!丫鬟们,都给我砸!”柴夫人怒气未消,两肋也不觉得疼痛了,叉着腰吩咐丫环们动手砸东西。这三个丫环巴不得放手去砸,在家受够了柴夫人的吆喝,今天正好拿这医务处出气,看看只剩下李云躺着的床还有一个大书柜没动,春桃用手一指,“把这个书柜掀了!”几个人去掀书柜。
安道全这回真急了,书柜里有他专用的医学书籍不说,还有他编的书稿,想以后出版,凭自己的医术,要和朝廷药局新编纂的《太平惠民合剂局方》一比高低,与那个陈师文一争高下。现在一看这几个女子要动书柜,大喊一声:“泼妇!都不许动!谁敢动我和他拼了!”过来将身体护住书柜。
柴夫人听这安道全骂自己泼妇,又看他死死护住书柜,肯定里面有他贵重之物,顿时将头发一扯,上衣一撕,倒在地上,哭喊道:“安道全非礼我!他要非礼我!”几个丫环一见,过来先拉扯安道全,起哄喊嚷:“你非礼我家夫人,咱们找人评理。”两个丫环连拉带拽,安道全对这几个丫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当然他一点武功不会,打也未必打得过。神医到此时方知什么叫好男不和女斗!几个丫环把安道全拉开,秋菊要推dao书柜,推了几推,没有推动,太沉了,就打开书柜门,管它什么东西,就往外扔。一函函书册掉地上散落开来。
李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嘴不闲着,劝柴夫人:“你们别闹了,把安大夫惹怒了,以后谁给咱们看病!那书柜全是贵重之物,柴夫人住手吧!”
安道全挣脱丫环的拉扯,蹲到地上拾起书本,伤心得要哭。柴夫人坐在地上,十分得意,高声骂到:“安老头,你非礼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气得安道全又喊道:“你们这群泼妇,我惹不起,还躲不起!我这就辞职下山!”说罢把书往窗台上一放,要往外走。柴夫人心说:你走了那行,宋江柴进要知道了,还不把我生吃了!《水浒》里有吃人肉的情节,作为那时的当代人,柴夫人也耳闻过,一把拽住安道全袍袖,“你走,你走我就一口咬定你调戏我,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我看你有何脸面见人!”
安道全想挣脱,几个丫环有过来,这个指着鼻子嚷:“你个神医,不好好看病,还想走!”那个说:“调戏我家夫人,就这么算了不成!”
众人正吵闹得不可开交,“咣当”一声,门被撞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直奔人群,吓得丫环们纷纷躲开,安道全和柴夫人转面去看拿刀之人,不是小旋风柴进是谁!
柴进气冲牛斗,先对安道全一拱手,“安大夫,对不住您了。”回身劈手一把,揪住柴夫人的胸前衣服,拎小鸡仔似的提起,银牙一咬:“你这泼妇,平日在家吵闹也就算了,今日还上这撒野!我岂能容你,我先砍下你一条臂膀,算给安大夫赔礼!”说完抡刀就砍。
柴夫人看自己丈夫小旋风一脸杀气,面目狰狞,两眼通红,血贯瞳仁,凶神恶煞一般,吓坏了,要用钢刀砍下自己一条臂膀,知道他说到做到,讨饶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嗷”的一声,两眼一翻,吓死过去,身体顿时瘫软下来。
柴进是真气急了,抡刀要砍下自己媳妇一条臂膀,这刀离肩膀还有半寸许,说是迟,那时快,身后的卢俊义轻探手臂,一把捉住刀背,反手一拧,把那钢刀夺了过来。他看柴进是真下毒手,怎能不救。
宋江戴宗吴用都进了屋里,李云躺在床上,顾不得腿上疼痛,对宋江等人言道:“这个柴夫人,对安大夫太无理!我要不是摔断了腿,早把他轰出去了。安大夫,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对对,安大夫不要和妇人一般见识!”宋江过来安慰安道全。又对丫环们一瞪眼睛:“你们几个,扰乱医务处,我一定严惩!先把你家夫人带回去再说!”
柴进见钢刀被人夺走,那手还提着柴夫人,这手一个耳光扇过去,将他那媳妇扇醒。柴进骂到:“还不回家去!跑到这丢人现眼,撒泼撒野,都滚!”
柴夫人低着头,也不敢大声哭泣,在丫环们的簇拥下,急急忙忙出了医务室,回家不提。
安道全早已气得哆哆嗦嗦,收拾着书籍,对宋江等人言道:“你们都看到了,我受不了这气,这就不干了!回老家去!”
还没等宋江答言,柴进已经深施大礼,一揖到地,说道:“先生受惊了!全怪柴某管教不严,家教无方,拙荆给您添了麻烦,我先向您赔礼道歉。请您别和拙妻一般见识,多多担待!损失的东西我全赔偿。”又转身对门外看热闹的小厮们喊道:“还看着干什么!进来收拾东西。”
小厮们进来收拾东西,一地狼藉,乌烟瘴气,很呛人。李云被抬到屋外,几个经理和安道全都到了屋外,宋江和安道全陪话,然后卢俊义、吴用、戴宗都来陪话,梁山的医务工作全靠安道全主持,肯定不会放他下山。那个青眼虎更是着急:“安大夫,我这腿还没接完呢!”
安道全看众人都以礼相待,特别是柴进,真要是砍掉那妇人一条臂膀,倒显得自己为难妇女了。也就不再提下山回家之事了,对几位经理道:“生气是生气,众位待我恩重如山,如此我怎能不识抬举。事情过去也就算了,众位经理还是忙去吧。我先给李处长接上腿骨。”
“安大夫海量!柴某敬佩,我这就回去教训贱内。多多担待,多多担待。”柴进又抱拳拱手,要回家去。
“柴经理也别难为尊夫人了,她是肝火旺盛。”安道全恢复了往日神态,对柴进道:“我看尊夫人进来时气色,乃是肝气炽盛之症,肝脏五行属木,肾脏属水,肾水为肝木之源。适才你这一刀,夫人惊吓不小,惊恐已伤肾气,泄去肝木之母根基,肝气自然消退,肝火不存矣。所以,尊夫人之病已经自愈。你回家中,不可再打骂,引起旧病复发,切记切记。”
柴进又是千恩万谢,宋江看看风平浪静了,又安慰了安道全一番,众人离去。安道全又给李云接骨,柴进先回去处理家务不提,宋江吴用卢俊义戴宗还是要回议事堂开会,众人往回走,那旁等了半天的孔太公,过来拉了一下宋江,说道:“三郎贤侄,请留步片刻,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