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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黑色七月,塞翁失马

七月的阳光柔柔地照在脸上,然而却不能给我的心带来任何温暖的感觉。

“请问一下哪位是董菲菲?”从拍片室走出一个大约40岁左右的女医生问道。

“是我。”我说着就站起来了。

“麻烦你跟我进来一下,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医生用手示意我跟她进去。

“医生有什么事吗?是我的检查结果有问题吗?还是什么其他的?”一进门我就急着问。今天在路上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是这样的,根据你的胸透显示,我们怀疑你感染了肺结核。”

“什么?医生你说什么?”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这个事实也很怀疑。

“来,你可以自己看看你拍的胸片。这些不一样的地方就表示你已经被感染了肺结核。”医生边说边用手指给我看。

我平时哪里会有机会观察这些东西啊,就算看也是跟看天书似的。但是这可是攸关自己的健康,甚至是性命问题了,不能不认真。顺着医生手指指的地方看下去,是有些异样,肺部上面有白色的雾状的东西。

“照你这个胸片看来是属于慢性纤维空洞型的。”医生严肃的表情中透着几许同情。

我没有说话,呆站在原地,有点傻掉的感觉。

“你今年几岁了?从事什么工作?”医生用手在我面前晃了两下。

“啊?我22岁了,餐饮行业人员。”我回过神来了

“有22岁了?看你的脸我还以为只有二十岁。那你平时有咳嗽、盗汗吗?会不会老是觉得很累很想睡觉?”医生问的这些都是肺结核最常见的症状。

“没有。”我摇摇头。

“没有?一样都没有?”医生的表情有些诧异。

“没有。我除了感冒会咳嗽外,其他时候很少咳嗽。天气很热的时候会冒汗,一般不运动不会。也不觉得累,每天上班下班,睡觉都很正常。”我仔细回想着平常的生活细节,然后回答她。

“奇怪,这些肺结核的症状你没有,但是胸透显示你又有被感染。到底怎么回事?”医生看样子也很疑惑。

“那个,等一下,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肺结核是什么病?怎么会得这个病的?”我越听越害怕,心里都打寒颤了。我怎么会有病呢?我的身体一直很好,每年做体检都没事,怎么今年会这样子呢?肺结核到底是什么概念啊?严重吗?会死人吗?去哪得的这个病?是自己生病的还是被传染的?一大堆的疑问从我的脑袋里冒出来,快要炸掉了。

“肺结核是由结核杆菌感染引起的一种慢性传染病,患病的主要途径是被传染的。患有肺结核的人打喷嚏,咳嗽或大声说话的时候,从嘴巴喷出来的含有结核菌的唾沫都会传染给健康的人;还有就是和传染性肺结核病人接吻;另外使用传染性肺结核病人使用过的衣物,被褥等也会被传染。”医生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些相关的资料给我看。

“啊……?”我当时的表情,实在很难用文字形容出来。

“可是我们公司每个人都有健康证,不可能是在公司里被传染的啊。”我的思维开始由杂乱式转向疑问式。

“公司里不可能的话,那你男朋友呢?有没有可能?接吻传染的概率是百分百绝对的。”这个医生倒蛮敬业,蛮有耐心的。

“男朋友?”本人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起来。

“大家都是女人,你不要不好意思,有什么就说出来,这样有利于我们了解你的病情。你自己年纪轻轻的,也不想身体有什么毛病对吧?”现在青年男女的同居生活多得是,估计医生也知道很多女的对于这方面都不好意思开口说,所以在表达上很委婉。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和我前任男朋友分手都一年了,而且就算不分手他也是我们公司的,都有健康证。现在我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了,一直没有找男朋友。所以你说的接吻传染,也不可能。”其实真正让我觉得尴尬的是自己没男朋友这件事,不是什么其他的。而且即使有其他的什么也确实没有什么,因为我谈恋爱时只是和男朋友接吻拥抱,最过分的也就是彼此偶尔亲密的***了,并没有越禁。因为我和他还没有到可以发生那样关系的地步,还有就是老爸老妈知道了一定会把我剁了。

“这样看来,你的生活都很规矩。那传染的途径,就剩下饮食方面了。你平时吃饭都在哪吃?”医生正在使用排除法帮我找出得病原因。

“上班的话都在公司里吃的,有时候休息或者下班自己就去外面吃。”

“那你去外面吃东西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卫生方面?”

“卫生啊?一般都是去正规的店铺里吃,墙上都挂有卫生许可证的。不过经常和朋友出去逛街的时候,就喜欢去吃街边的小吃,什么麻辣烫、煎饼那些。”说到吃,我在店里可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的,所以身材一直是横向发展。

“那就对了,你经常吃街边那些东西,都不知道有多脏。人家打个喷嚏,咳嗽什么的,就传染给你啦。我看你的病,八成就是你乱吃吃出来的。”医生教训人的样子,还真和我们经理有几分神似。

听罢,我还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因为贪吃而自己害了自己。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从没遇过这样的事,我心里确实没谱了。

“这样子,我建议你现在再到深圳龙岗区慢性病防治院去拍一次片,做进一步的核实。如果诊断没有的话,可能就是我们的仪器出了问题,因为你都没有那些症状,到时候你把那边的诊断书拿过来这里,我继续给你办健康证。但是如果确定是患了肺结核的话,你要和你的公司说明情况,不要在上班了,尽快回家治疗。”医生说完,开了一张单子给我,上面有我的胸透说明,还有深圳龙岗区慢性病防治院的具体地址。

“来,这个给你。你现在马上去打的过去龙岗区慢性病防治院,先去挂个号,再把你的情况和医生说一下。这张纸给那个医生看看,他就知道了。我这边也会打个电话过去和他说一声的。”这个医生真的很好心。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我把单子拿在手里,对她真的很感激。

“不用谢了,快去吧。看你这么年轻,我也希望你没事。”医生轻轻推了推我的肩膀,提醒我要抓紧时间,因为医院上午十一点后医生要去吃饭休息的。

“恩,我走了,谢谢。”

拿着龙岗区慢性病防治院的检查报告,我沮丧地踏出门口。

肺结核,诊断出来的还是同样的结果。

再不可思议,再难受,我依然清醒的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老爸,我今天休息去体检了…….。”在我的世界里,不管有什么事,第一个要告诉的一定是家人。

“这么会这样子呢?你跟你经理说了没有?”

“我跟你说完等下就打给她。”

“好,那你跟她说完了,看看她怎么安排。要是辞职的话,你就快点收拾行李,看看坐车还是坐飞机回来。我和你妈在家等你,有什么事回家我们再一起商量解决,你自己不要慌。”老爸表面在安慰我,其实他心里是又急又担心。

家里就我一个独生女,虽然老爸老妈从小对我不宠不惯的,总是叫我自己能做的事要自己做,而且还要做细做好,但是我知道那都是为了锻炼我,为了我出社会工作后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现在他们突然听说我得病了,说不着急绝对是假的。可是再急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当老爸的只能在语气上替我撑着点了。

“青,是我。我今天去办健康证…….。”和老爸说完,我又马上打电话给青。青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她认识到现在十一年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而且怎么说都说不完。现在分隔两地只能经常打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要是聚在一起的话,天天说通宵都行。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确定那个医生没问题?那个医院正不正规啊?说你有病?打死我也不相信!就你那样,比我还健康,吃的好睡的香的,脸色红润,精神抖擞的。还有病?我看是那医院的仪器有毛病,不然就是那医生有神经病!”不愧是中文系毕业的,她那口才就天生的。骂人、反驳、演讲在哪都有用武之地。听到这个消息,要她冷静?要她相信?那是不可能的!

“青,你先平静一下,别那么激动。我也不相信,可是两家医院检查的结果都一样,不可能两家同时都有问题的。而且也有很多人在排队检查,别人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再巧也会都碰巧在我一个人头上啊。”我一边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它下滑,一边试图劝说着青,让她接受这个事实。因为我知道对于我的任何事情,青一向会比对待她自己的表现得还要激动和较劲。

“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怎么可能……。”青的情绪还是不太稳定。

“青,你不要这样……。”看她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感觉有点角色互换了,都不知道我和她到底是谁安慰谁了。但是人生中能得到一个这样真正的朋友,把你的身体看得比自己身体还重要的人,我真的觉得很窝心,很开心。

沉默在我们这两个好朋友、好姐妹、知己兼知音的人当中停留了片刻。

“好了,菲,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都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和感受。可是我真的不能够接受这个事实,我也不相信。要不你再去其他医院检查一下,或者回来家里的医院看看。”青平静了一点。

“恩,我刚跟我爸说了,他的意思是叫我回家。不过我等等再给经理打个电话,看她怎么说,然后再做打算。”

“那好,你先给你经理说说,有什么情况要马上告诉我。”

“好,你自己也多注意身体。”和青说完,我站在原地重重地叹了口气。稍作调整后,又拨通了下一个电话。

“黄经理下午好,我是菲菲。”黄美丽,我的顶头上司。

“菲菲是你啊,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没出去玩啊,打我电话有事?”她三十出头,是个时尚性感的实力派女人。平常上班的时候是绝对铁面无私的,但是下班后经常和下属打成一片,对于我爱吃爱玩的个性是了如指掌。

“对啊,我今天休息,去办健康证了。然后体检……。”我又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每个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的第一个反应。确实让人难以置信,像我这样一个白白胖胖,长着一张婴儿肥中略带俏皮的脸的家伙。居然得了肺结核?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站在医院外的树荫下,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重复好几次同样的话。加起来讲了也快两个小时了,我感觉有些疲惫,耳朵也有些发痛。

“事情就是这样子,我自己也感觉有点蒙了。现在上报给您,等您上报给总经理后,看公司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医生说了这个病会传染,这样的话我是不可能再上班了。我想辞职回家,这个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我的低落感越来越强,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松鼠,因为贪玩不小心掉进了海里,抱着一块微小的浮木在浪潮中飘荡,渴望着立刻回巢。

“你先不要太难过,不要自己吓自己的。医院证明又怎么样?很多医院都有误诊的情况的,你今天去的那个医院,我以前就有朋友在那里被误诊过。我朋友是嗓子痛,几天还不好,就去那个医院看了。结果医生说是什么咽喉癌的,说要立刻动手术,还能延长几年性命,如果不动手术的话,就是等死的份了。”黄经理和我说着自己过去的见闻。

“那后来呢?怎么样了?”我迫不及待地追问结果。

“后来,我就陪我朋友去了深圳北大医院看了一下。结果医生说没有得什么咽喉癌的,只是扁桃体发炎太严重,又没有及时治疗引起的。开了一些药,打了一个星期的针我朋友的病就好了。现在她自己做生意,身体一直都没事。”她说的确有其事。深圳有很多家医院都出现过误诊的情况,有些严重甚至还医死过人,个别是采取私了的,个别是被曝光上了新闻的。

“那我有没有可能也是误诊?还要再去检查一次吗?”听完她说的例子,我仿佛看到了一点光明。

“要,一定要。我批你明天再休一天假,你坐车去北大医院看看。北大医院是深圳市面积最大、设备最先进、最具权威性的医院,自从我看我朋友出了那件事情以后,整个深圳我就只相信那一家医院。你现在就先回来吃个饭什么,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别想太多了。等明天去检查结果出来了再打算下一步,要相信你自己会没事的。”她是看着我进公司的,然后看着我一点点进步、成熟,直到现在在工作上能独挡一面。论公,我算是她的得力助手;论私,她平时都把我这小胖丫头当自己妹妹看待。如果我真的得了肺结核,于公于私,对她来讲都是损失。况且,人都是有感情的,三年的相处,谁愿意这样割舍掉。

“好,我知道,我明天就去北大医院,谢谢黄经理……。”

挂了电话,我使劲的从肺里呵出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回去继续假装正常的生活。

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有时候是很令人发指的。

北大医院的检查结果,依然如前。医生说我体质比较好,而且是感染初期,所以没什么明显症状。现在就是尽快回家休息养病,吃药就可以了。

填辞工书、结工资、收拾行李、回家。一切顺序跟上班的流程一样,我用最短的时间交出了最完美的答卷,不失半点潇洒。公司除了经理和主管知道实情外,其他人都以为我是因为外公病重要回家尽孝心才突然辞职的。

就这样,平时爱笑爱玩爱凑热闹的我,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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