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左床的小姑娘戴了顶太阳帽,拉着父亲的手高兴地出去了,吴宇觉得小姑娘的肚子似乎有些显眼,他急着回家洗脏衣服,还要再拿些换洗衣服过来,也没多问,给花花准备好水和零食后就走了。病房内只剩下三人女人了,左床小姑娘的母亲坐在花花床边,胖女人用手支着脑袋侧躺在床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家常。
“宝宝几个月了?”小姑娘的母亲问花花道。
“二个多月了。”花花露出幸福地笑容。
“和我差不多嘛,我也70几天了!”胖女人扯着嗓子说道。
“是来保胎的啊?”小姑娘的母亲关心地问道。
“嗯,昨天在单位一起身,感觉到不大对劲,跑到厕所一看,全是血,吓死了!”花花仍然心有余悸。
“肯定是你起身起得猛了,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好动,是个闲不住的人!”胖女人一说话楼道里都听得到。
“呵呵,那你呢?”花花反问道。
“和你差不多,帮我老公在门市够摩托车轮胎时,肚子有点疼,也是出血了,就一点点。”胖女笑呵呵地说道。
“有宝宝了还搬东西啊?你可真行啊!”
“那有什么办法啊,家里开了个摩托车修理铺,老公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像你们坐办公室,拿高工资啊,我们苦呢!”胖女人拍着被子,拖着嗓子说道。
“是啊,城里人娇贵,农村人哪有这福气啊!我怀宝宝时天天在地里忙活,直到肚子痛得厉害了,才躺在家里,找了个接生婆就在家里生了。”左床的母亲一手撑在床边,另一支手捶着腿。
花花笑了笑,“你女儿怎么了?是来看病的吧?”
“什么,你看不出来吗?”胖女人夸张地看着花花。
“怎么了?”花花一脸的茫然。
小姑娘的母亲低头捶着腿,“我家香香啊,说起来丢人啊!”
香香十六岁初中毕业后,死活不肯再去上学,她还有个超计划生育,小她十岁的弟弟马上就要上学了,香香人小志大,非要出去打工,好让辛辛苦苦种了一辈子地,但仍然捉襟见肘的父母能过上住好房,开小车的幸福生活。憨厚老实,一辈子未曾离开过土地的父母怎么可能让涉世未深的爱女离开他们身边,独自一人到大城市去打工啊。香香长得一副娇弱模样,但骨子里却有着一股死性,只要认定的事情火车也拉不回头,这点是遗传了她那讷言敏行的老子的基因。她见父母不让她走,便不厌其烦地拿身边出去打工,致富回乡的“成功人士”来刺激爸妈,并拿先打工后开店的表姐来说服父母。不管香香怎么死缠硬磨,父母亲就是不同意,香香一看软的不行,便来硬的——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第一天父母亲不理不睬,无非是小孩子一时心血来潮,晾她个一时半会的,她也就知难而退了。哪晓得香香一连三天都是如此,父母亲这下紧张了,慌忙答应了她,只是必须到跟着表姐干,姐妹俩也好有个照应。
就这样香香一个人拉着行李箱来到了苏州表姐处,跟着表姐在门市学做服装。表姐的门市才开张不久,手艺不是特别精湛,再加上现在做衣服穿的人本来也不多,表姐的生意远不如她在老家说得那样红火。香香干了一个月,也就接了五六件活,大半时间都在无聊地等待中度过了,这让她无法忍受,她是来发财的,不是来发呆的。香香思索再三,还是壮着胆子央求表姐给她找个工作,表姐对这个乖巧单纯的表妹着实不放心,只是自己这个服装店养活一个人都成问题,更别说养活二个人了,况且表妹是抱着赚钱的心思来,总不能耽误她啊。于是表姐找人将香香安排到了她先前工作过的服装厂,每天工作10个小时,按工作量来定工资。虽然一天下来常常累得腰酸背疼,但月底拿到1000多块钱的工资时,香香就只记得快乐了,就连当初坚决反对香香外出打工的父母在接到香香汇回来的钱后,都认为是自己太古板,差点误了孩子前程。
半年后的一天傍晚,下了班的香香步行回家,在厂门口碰到个卖茶叶蛋的,一下子就勾起了小姑娘的食欲。
“老板,来二个茶叶蛋。”
老板手脚麻利地将鸡蛋替给了香香,香香拿着鸡蛋,一摸口袋,不免尴尬了起来:“不好意思啊,今天换了衣服,忘带钱了。”一脸歉意地将鸡蛋又还给了老板。
“鸡蛋都拿给你了,再放回去一过夜就坏掉了,不给钱就不能走!”老板一看香香是个初来乍到的打工妹,故意刁难起了她。
花花哪见过这架式啊,走又不敢走,留也不能留,红着脸提着个鸡蛋低着头站在了那里。
“不给钱还想骗吃鸡蛋啊,看着挺老实,哪知道一肚子鬼主意!”老板恶狠狠地数落着香香,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
“没有,我真得忘记带钱了。”香香就差哭出来了。
“不就是二鸡蛋嘛,至于这样难为人嘛!呐,二块钱收好了!”一个二十来岁的质朴小伙子给了扔给老板二块钱,“好了,走吧!”看着香香站着不动,小伙子催促道。
香香这才默默跟着小伙子走出了众人的包围,远离了众人的指指点点后,小伙子放慢了脚步,推着自行车在前面磨蹭着。香香总是与他保持着距离,就是不肯追上来,小伙子干脆往回推着车子,这下香香无法躲避了,愣在了原地。
“怎么,二个茶叶蛋你要独吞啊?”小伙子笑着说道。
香香赶紧将二个茶叶蛋连袋子替给了他。
“呵呵,你不吃了啊?为了二个鸡蛋受这么大委屈,哪这么快就不要了!来吧,一人一个了!”小伙子接过袋子,剥好个鸡蛋递给了香香。“来啊,拿着吧!”
香香抬起头看了小伙子一眼,这才不好意思地接过鸡蛋,二个人边走边吃了起来。
小伙子嘴里说个没完,香香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告诉她,他叫张小宝,就是韦小宝那个小宝,老家在香香邻近的一个并不富裕的城市,和她在一个厂里,专门将香香她们缝制好的衣服打包送向下一个生产车间。他还说他很早就开始注意香香了,因为香香是车间里最小的,也是最听话的。看着香香不说话,张小宝要用自行车送她,香香怎么可能让一个虽然帮他解了围但仍然陌生的男人带她呢,在香香的执意拒绝下,张小宝笑着骑车走了。看着张小宝远去的身影,香香心里升起了丝丝温馨,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竟还有个人注意着自己,关心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