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街上,茫然地左右环顾,没见到其它卖首饰的店面。在逛街这方面还是女人有经验,段震杰借鉴了一下方琼的意见,直奔购物中心,里面金银珠宝柜台可谓琳琅满目,他们进去在各个柜台转来转去,服务态度不好的觉得再合适也不买,实惠不便宜,便宜不实惠的不买,秉着这两个原则,最终他们在一家来自香港的品牌柜台上买了一款钻戒,垫了不到两千块钱,尽管超出了预支,但还算称心如意。
段震杰不顾营业员的侧目,抓着方琼的小手表决心,等结了婚之后给她买更好的,这个戒指就当戴着玩,到时候,戒指,耳环,项链,给她买一套,现在先委屈一下,方琼倒是没觉得委屈,听了段震杰的一番话,也觉得十分感动,看得出来,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他,一直都对自己挺上心的,这就够了,结了婚?还买那个干嘛,这个钻戒她也不一定会戴,放在家里当做纪念,偶尔正式场合才拿出来戴上,方琼不是那种虚荣的女人,她要的只是一个心意罢了,尤其是段震杰他父母的,“婚姻就是一个不断妥协的过程”,方琼现在深深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方琼暂时忘掉了那个陌生女人带来的不快,直到她第二天去上班,一进门就见丁琳脸色不对,低着头很不自然地拿眼神往一边瞥,这才从接待室的门缝中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方琼忽然想起了那天发生的那档子事,她的心一下收紧了,第一反应就是丛阳在不在,她老婆不至于放肆到跑到办公室来找她吧,脑袋“嗡”地一声,慌了神,丁琳小声地吐出一句话:“那女的找你,等你半天了。”
“谁啊?”
“我哪知道!你还有这穷亲戚吗?快去看看吧,我支持你!”丁琳绵软无力地攥了一下拳头,给这一下鼓励还不如不给,一点效果都没起到。
“穷亲戚?”方琼心想:丁琳这小丫头片子还挺会装!
这时旁边的一个同事也插嘴说:“方琼,接待室有人找你。”
方琼见这情况,退出去也不可能了,不能放着工作不干自己一溜烟闪人啊,只好硬着头皮往接待室去了,那女的端着纸杯焦躁不安地喝着水,方琼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的确是一副穷酸样儿,脖里围得一条米色腈纶围巾,看着又脏又破,而且还没有围好,随便系了一个结,一件大红格子棉袄上沾满了棉花絮,碎纸屑,土渣子,很明显地看到肩膀上大概是破的一个窟窿,拿线缝成了一个结,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整个衣服朝那个结的方向揪着走。方琼的心顿时豁然开朗,看来丁琳没跟她演戏,但这是谁呢?
她顿时心生同情,走过去坐在那女人身边:“阿姨...”自觉说错,赶忙改口亲切地问:“姐姐,你是找我吗?”
那女的目光有点呆滞地盯着方琼的一张脸说:“方琼?”
“恩,是我,阿姨,啊不不,姐姐。”
那女人顿时眼里涌上泪水,一下抓住方琼柔软的小手攥了一把:“太好了,你还在这上班,我可找到你了。”
不知是被她那长满厚茧的手握得,还是她太用力,方琼感到有些疼痛,心里也在疼,一头雾水但仍无比温柔地看着对方,或许是段震杰的远方表妹也说不定,她急切地想知道对方身份,但见对方不慌不忙地低下头,擦了擦眼角因为激动蹦出的泪花,喋喋不休地说着:“找到了,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这两天我是怎么过的啊,你不知道我这两天怎么过的啊!”
方琼心疼地伸手帮她把耷拉在前面的头发拢到了耳朵根上,那女的似乎踌躇了半天说了句:“翟盈盈在哪你知道吗?”
这是盈盈她姐!她姐也知道翟盈盈这个名字在这种场合下,对面前这个身份的女人说有一点难以启齿,她是个传统的女人,本身就对从事那种龌龊工作的人觉得羞耻,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妹妹,她始终不愿表明自己是她姐,恨不得自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她连着忍受了两天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受到的屈辱,平添了对妹妹更深的恨意。
方琼哑然。她明白了为什么进了门就看此人如此眼熟了,这张脸和翟盈盈那么相像,只是气质不同,能不眼熟吗。她慢慢将手抽回来,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方琼没想到她姐姐找到了她的单位上来,更没想到盈盈她姐是以这副形象和自己见面的。
此刻方琼的脑海中划过盈盈和大头在街上悠然自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的内心无限凄凉,涌上来的悲伤情绪笼罩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甚至就要把她淹没。
“你是翟盈盈的姐姐吧?”
她姐的脑瓜转得一点不慢:“恩,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看出来的。”方琼的心情很沉重,犹豫了半天,又说:“我和盈盈已经很久不联系了。快两年了吧,她还在这城市吗?她怎么了?”
盈盈她姐的心一下凉了,看来又要无功而返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家里人让我来带她回去,家里有一门亲事。可我找不到她,手机也打不通,她真的和你没有联系吗?”
方琼狠了狠心说:“没有,你不知道她在哪上班吗?”
“知道知道,我没找到她,你帮我留心一下吧,方琼,要是见着她,你就给我打电话。”
“好,有时间我也帮你找找。”
盈盈她姐掏出兜里的小灵通记下了方琼的手机号码,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方琼陪着她走到电梯口,她让方琼回去上班,但方琼一直坚持把她送出楼,在这期间,方琼了解了盈盈她姐这两天是怎么度过的,饿了就吃包里的干粮,花一块钱买瓶矿泉水喝都舍不得,累了就去歌厅对过的花园里,躺在长椅上歇着,看着歌厅门口的动静,连着两晚上没合眼了。
方琼掏出裤兜里的钱,拿在手里数了数加上零头大概一百五,说:“姐,我身上就带了这些钱,别嫌少,给你先拿着吧,找旅馆先住下。”塞给了她,她执意不要,两人推搡来推搡去,方琼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将她塞进车里,把钱一起搁在了座位上,关上车门扭头就跑。她姐不会开车门,心里着急也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门里,司机问去哪,她说了盈盈歌厅附近的那个小区,眼泪吧嗒吧嗒地滚落了下来,砸在沾满了土的条绒裤子上...
方琼仰着头靠在电梯间里,电梯缓缓而上,她忽然觉得自己成熟了,像个大人了。她庆幸自己真的长大了,她成功地应付了盈盈她姐。这算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呢?盈盈她姐尽管收下了这钱,暂时安抚了她的良心,但心中那种愧疚却像爬山虎一样爬满了整个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