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夜空里，一轮未及满月的上弦月从一块浮云中钻了出来。月亮宛如一块绝世的黄白美玉，四周泛出一圈撩人的光晕。
一阵阵不知何处吹来的微风，拂身而过，又不知了去向。
在欧式路灯的照明下，西格公司的园区笼罩着一种神秘、朦胧的美。
从公司出来到停车场，一路只有他们俩个人。莉兹敲击出的高跟鞋声中，藏在绿化带里的秋虫和歌而唱，此起彼伏——走近了，嘎然而止，远去了，鸣声又起。
“好美的月亮！”莉兹不由停下了脚步，仿佛想告诉身旁的人，这是她今生见过最美的月亮。
“是啊。”身旁的人受她的感染，一起仰望高空。
“好久没有看到月亮了。”
“的确久违了，一直阴雨连日。今晚的天气很不错。”
“很奇怪，看到月亮，心情变得大好起来。”莉兹的声音格外轻快，“你看，还有星星，那么多那么亮。美极了，真的美极了！”
迈克在夜幕下无声地笑着，“这些自然景观一直存在着啊，只是你没有去在意。”
莉兹的目光很快扫过身旁的人，“突然仰望一下星空，竟能发现这些自然景观原来那么美。”
“那么以后不论多忙，也要给自己留有仰望星空的时间。希望带给你更多好心情。”
“说的是呢。”
“很晚了。我该送你回去了。”
眼看走到车位近处，莉兹却突然放慢脚步，“这么晚回去，你太太会不会对你有意见？如果不方便的话，还是我自己打车回去算了。”
“哈哈，说笑话了。怎么可能让你打车回去，别说这个时间，就算再晚，我也会把你送到公寓门口。”迈克很有分寸地在她的手肘处拉了一把。
“不要勉强哦。”
“当然不勉强。”
“你经常这么晚回去，不是送这位小姐就是送那位小姐，你太太会不会胡思乱想？会不会怀疑你在外面有情人了？”往车里坐进去的莉兹继续调侃迈克，“要是影响你们夫妇和睦，就不好了。”
“哈哈，哪里会。”迈克关上车门，“不要开这种玩笑好吗。”
“开窗就好，我想吹吹风。今晚的风很舒服。”
车窗打开了，清风徐徐吹进车里。
挨着车窗的莉兹托住下巴，腕处的香水味刺激着感官。现在，她又不想和迈克说那个会大扫兴致的小道消息了，等一会再说，暂且好好享受这沉醉不已的片刻。
“咦，比尔还没下班，他的车还在。”
车位上错落地停着几辆车，比尔的小车静静地泊在其中。
“哦，”迈克沿着莉兹的方向，刻意去看了一眼，“他今天也挺晚。”
“他最近很辛苦哦——”
“是啊。”迈克没有意识地顺应。
车子拐弯之际，站在拐角前方的两个人下意识地回头看过来。灯光下，这一高一矮的两位完全落入了车上两人的眼帘。
“嗨，刚下班？”离得更近了，迈克向他们打招呼。
“你们也是啊。”比尔已经拉开了和佩妮的距离，有说没说的，“送莉兹回家？”
“是啊。”
沉默了几秒，比尔无话可说，“不打扰了。明天见吧。”
“好，再见。”
一旁的莉兹向车外的两位默默地挥了挥手。
车子很快驶离了拐角，当前方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扑过眼前，莉兹若有所思地说：“发生在公司里的婚外恋，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一旦想分手，却是斩不断理还乱的糟糕，是不是？”
过了好一会，迈克如梦初醒地应声，“是吧。”
“明知对方不会离婚，也许只是玩玩，可是，那些女生还是无法抗拒已婚男人的魅力。最后，受伤害的，仍然是她们啊。”
迈克目视不知尽头在何处的前方，“所以——最好还是避免这类事的发生。”
尴尬的沉寂中，悦耳的钢琴曲突然响了。
比尔暗暗吸了口气，拿过手机看了眼，但是没有接，放在了离佩妮更远的地方。
边上的佩妮马上明白了，电话是他老婆打来的。她把整个脸面背了过去，“接吧，你不接电话，她倒要怀疑你是不是被哪个女人拐走了呢。”
比尔要去接，铃声嘎然而止了。他侧了侧身，把电话回拨了过去，“……没什么事，我在开车，正在回去的路上……没办法，工作忙……刚刚出公司门口，要好一会才能到家……”
佩妮转过身，一下子抱住了打电话的人。
比尔接电话的声音霎时局促起来，“……好，知道，知道了……我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一会回家再说。挂了。”
佩妮把脸埋进他的身上，双臂紧搂住他不放。
“我不好开车了——松开手，好吗？”
“我不！我就是不松开！”
“你这样，我真的不好开车了。万一出了事故，怎么办？”
“死了算了，一了白了！”
“傻瓜！”比尔冲动地骂了一声，手却很温柔地拍拍她，“别这样好吗？”
“我就是这样了！就是不松手！你别想躲开我！”
被佩妮抵住的身上湿烫一片，比尔知道这是她的眼泪侵透了自己的衣衫。“别这样好吗？这样下去，对你一点没有好处啊。”
佩妮愤然抬起头，举拳捶他，“我要是为好处，也不会傻瓜似地跟着你了！”
比尔毫不阻挡，一味任她发泄，“是我对不起你，你怎样打骂都好。”
“你这个坏男人！”佩妮无力地倒在他身上，抽泣得越发厉害，“我从来没要求你什么，不在乎你有老婆，不要求你离婚，我简单地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你的心里能有我这个人啊。我为你付出了我的所有，可是到头来，我只是个解决你生理需要的女人。你玩腻了，马上把我一脚踢开……”
车停在了路边。
“她怀孕了——”比尔肘住方向盘来支撑自己的软弱，“以前她小产过两次，这次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她把工作都辞了。你也知道，这些年她为了事业一直和我两地分居。她三十六岁了，我也已经三十八了，我们很需要这个孩子。”
“她来了上海，所以你就不再需要我这个替身了是吗？！”
“我真的对不起你，真的，真的！”
不论身边人说多少句“对不起”，也不可能抹去曾经发生的一切和现在带来的创伤。但是，现在佩妮更想确认一个怀疑，既便这样东西已经变了质，她就是想知道。“你有爱过我吗？”
无数次附耳对她说过“我爱你”的比尔，一时没有说话。窗外掠过的车声，给了她回音。
“真的爱过吗？”一股悲凉压过了愤怒和哀伤，袭卷了佩妮的心头。
“真的爱过。”
“是吗——”可是这个爱过自己的男人，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