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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患难

徐一超到超市来找我玩,我问他公司啥时候放假让他带我出去旅游,我是极喜欢游山玩水的,我酷爱旅游。他说公司里有很多工作都需要他亲自处理,他在这里全权负责不能有半点差池。“恐怕过年都要到腊月底了年三十了才能回家呢。”他抱怨说。“那那时还有回家的车吗,票好买吗?”我担心地问。徐一超的老家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离小城近两千里地。

“没有了也没有办法啊,公司里的事不处理完是不能回家的,除非不想干了。”他闷闷地说。

“那好啊那你不要干了炒他们的鱿鱼来我这里给我打工吧!”我没心没肺地调侃着他。

“嘻嘻,”他傻笑着,“可是我干不了你这活啊,我不知人家要买的东西放哪呢!”

我乐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说你不是读书很牛的吗怎么这么一点小问题就把你难倒了啊?徐一超说是啊,我也不知道啊老师那时没教我这些问题啊!接着我们一起纵情放声大笑起来。徐一超就是一个这么容易让人快乐的人。

这天我清货时发现有很多货不多了,我正往进货本上誊写需要进货的清单时,徐一超进来了。他拎了一些香蕉,一些提子,都是我最爱吃的水果。我看见他进来喜从天降,感叹自己的好运气。于是我吩咐他帮我看会门我要去进货。他欣然答应了。

“实在不知道价格的东西就打电话问我啊。”我一边洗提子一边像叮嘱一个孩子一样叮嘱他,可他已经埋下头去玩手机游戏了,边玩边撕了几个提子塞进嘴里,对我的话连听都没听见。

我知道这种情形下说什么他都不会往心里记了,就摇摇头,摘了一个提子扔进嘴巴,拎了包匆匆忙忙地进货去了。

等我进货回来才发现超市已经一片狼藉了,徐一超满脸满手都是血,衣服也破烂不堪了。我惊呆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帮他找到眼镜,眼镜已是稀巴烂了。我又打了一盆热水拿了一个毛巾湿透了帮他擦脸,清洗伤口。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楚。最后我才弄明白,原来是一个买烟的来捣的乱,说烟是假的,还把他给揍了。我本来想第一时间给王飞打电话让他帮忙调查此事的,可是碍于徐一超在身边说话不方便最后掂掇半天这个电话也没打成。

我抱怨徐一超说你怎么不立即给我打电话呢?他沮丧地说手机也被那群人给拿走了。“你的电话号码都是存在手机里的,我也记不住,后来他们走了我想用座机给你打个电话都没法打。”

我立刻掏出手机拨徐一超的电话号码,可是电话不通,服务小姐提示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我接着又打,还是如此。我既气愤又愧疚,气愤的是大天白日的这伙人竟敢光明正大的出来行凶打人,愧疚的是徐一超是给我看店而挨的打受的伤,我感到对不起徐一超,害他被人无故打了一顿还损失了一个手机。

我无语,继续帮他处理伤口。我让他坐下,谁知他一动竟然捂着胸膛说肋骨疼,疼的连汗珠都冒出来了。脸色惨白惨白的。我害怕起来,慌忙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把他送到了医院。

医生检查的结果是徐一超断了两根肋骨。换言之,是徐一超有两根肋骨被那伙浑球给打断了。我一听,大哭了起来。

我和徐一超商量说我们打110报案吧。徐一超说算了,打我的那伙人的模样我一个都没记住怎么报案?再说是在你的超市出的事,追根究底的话对你的超市影响也不好。

我说我的超市没有关系,我的烟都是烟草公司的绝对没问题,主要是你的身体要紧。那伙人也太猖獗了。

他说算了,反正我有医保,你还要做生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同意了。徐一超为人虽然温和但是很有主见。我也知道报案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是为了寻求一种心理安慰罢了。既然他嫌麻烦不想罗嗦,那我就尊重他的意见,所以没有报案。

我去饭店炖了一锅排骨汤端到了病房里,一刻不离的守着徐一超。感激和愧疚充斥着我整个内心。我不敢看极力忍受着疼痛的徐一超一眼,怕他埋怨我什么的,可是他连一句类似的话都没有说,只是担心公司的人找不到他会着急。我说你安啦一会我就去你公司办事处帮你请假。他才安静了下来。

他是安静下来了,我内心却开始澎湃了起来,这件事发生后,我在之前喜欢徐一超的基础上又掺杂了一些感激愧疚和别的什么,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很复杂的情愫在里面。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给王飞打了个电话。电话是趁给徐一超买早餐的时候在医院外面偷偷打的,我拜托他出入小区的时候注意一下我的超市。晚上我不在那的时候老是心神不宁,害怕超市被偷被抢什么的。毕竟在超市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心里肯定会有点后怕。

王飞痛快地答应了,丝毫没有计较那次我和徐一超说话而把他给冷落了的事。我感激涕零,这才是真男人本色。他又问我还有什么他可以帮到我的让我尽管开口,我说没了。他又体贴地说那我找人帮你查问一下到底是谁打的你同学吧。我说算了,打人的人他一个也没看清楚,怎么查?王飞说那倒也是。又问我报案了吗?我说没有我同学不让报案怕影响我店的声誉。他说你应该报案,接着又说事已至此,不报就不报吧,即使报案了那帮人也早溜之乎也了,根本找不着!随即又说了好多安慰我宽我心的话,我听着一一答应着记下了。在这个孤立无援的时候,也只有这个小痞子能给我一点点鼓励和精神安慰吧。

我把超市钥匙给了我妈妈,让她替我去店里看几天门(她工厂效益不好老是放假),我假意说我要趁她休假的闲暇有人替我看店的时间出去看看昔日的同学,和她们聚聚玩玩。怕妈妈不同意,我又紧接着说我和同学都已经电话约好了呢。我不敢告诉妈妈真话,怕她担心,只能来个善意的谎言了。妈妈答应了,并没有怀疑什么,说女儿你尽管去玩,妈妈给你看门你大可放心。我听了心酸的想哭,又拼命忍住。妈妈要送我去车站,我说不用了我打车自己去。我上了一辆出租车之后摇下车窗冲妈妈挥挥手车就绝尘而去。我告诉司机去市医院,从此我就安心地留在医院陪护照顾着徐一超,直到他出院为止。

徐一超出院之后我陪他做了如下几件事:一是到移动营业厅把他的手机卡给补了回来;二是帮他挑了一款新型的可以看TV的手机;三是和他一起去配了一副眼镜。等他把眼镜带到鼻梁上的那一刻他感叹说我终于成正常人了,说完冲我嘻嘻一笑。我心里却很难过。他损失了很多东西又受了皮肉之苦住了好久的院,却一点怨言都没有,甚至还能笑出声来,我真服了他了。他唯一遗憾的就是他的旧手机里“长发飘飘”的照片没有了,“唉,以后再也不能睹物思人了。”他无限感慨地说。听了这话我心里又稍微有点高兴了,其实也不是高兴,可能幸灾乐祸的成分多一些吧!多年的一份单相思的感情还念念不忘,傻蛋!幸亏没有了,没有的好啊!说不定我就能乘虚而入了呢,呵呵。杨宁加油!我在心里为自己鼓气。

等到徐一超出院没多久,他们负责的那个工程遇到了一点阻力,他要被暂时调回省城总公司一段时间。我一听这个消息,万分压抑,天公真的是不大作美,我的命啊!

徐一超临走前请我吃饭,我很兴奋,刻意着装打扮了一番。大学时代我是一头短短的头发,自从知道徐一超喜欢长发之后,我刻意蓄起了长发。现在我的长发散着已经到脊梁以下了。临出门时我用韩国进口的柔顺喷雾剂把头发好一顿喷,弄得满屋子都飘着一股甜甜的温馨的香味了我才罢手。我又对着镜子梳了好一阵,自我感觉满意了,才在衣服上洒了一点香水下楼而去。

走到楼下等出租车的功夫,我又看见了马路对面一家彩妆店。我从不化妆,也不会化妆,总是素面朝天的,我拿出手机一看表,时间还早,于是我一抬脚又钻进了那家彩妆店。

我为自己选了一个很淡的晚妆,想改变一下自己,给徐一超一个惊喜。那天我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短裙,一件黑色的紧身开领上衣,于是化妆师在给我画完妆之后又建议我把头盘一下。“把头发盘起来会更适合你的着装打扮还有气质。”她如是说。我想起了“长发飘飘”,又照照落地镜里自己那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丝毫不逊于当年的“长发飘飘”,我断然拒绝了化妆师的建议,用手仔细地拢了拢头发,就让这满头的秀发去弥补徐一超的遗憾吧,我背起坤包自信满满地推门而去。

我们约定好了吃韩国料理。整个小城只有几家韩国料理,且都不是太正宗。我们找了一家最贵最正宗的名叫庆尚饭店的料理店进去一看,全店统共只有我们两位客人,生意萧条的还真彻底。我却并不介意。屋里暗暗的,放着轻音乐,浪漫两个字充盈了我整个脑海,我带着欣喜挑了最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点菜时我也挑了最便宜的点,因为这里的东西价位是很贵的。但徐一超还是补充了很多贵东西,他说杨宁你尽量吃吃顿饭又省不出多少钱你就可劲吃吧。

我脸红了,脸上漾满幸福的笑容。

可喜饭菜的味道还行,也绝对新鲜,并没有破坏我们的胃口,我们大口大口的吃着,谈着韩国的饮食文化,还有在当地电视台热播的一部关于韩国饮食文化的韩剧。

我本以为经过这次的打人住院事件之后我们的感情能迅速升温呢,来之前我心里还小鹿乱撞,充满了希翼,渴望他今晚能对我说出他的心里话。但是我想错了。他今晚不是来跟我表白的,而是跟我诉苦来了。

徐一超告诉我他喜欢上了他们公司的一个女孩。女孩很能干,且能吃苦。徐一超最喜欢的是她超强的工作能力。“她家境不好,什么都是自己拼搏的。我佩服她,一个小姑娘能做到这一点是很不容易的。于是那天我告诉她我喜欢她,问她对我有什么感觉。”她说对我没什么感觉,现在她要努力地干好工作,还不想太早被儿女私情牵扯她工作的精力,她说的这样含蓄我就以为自己还有希望呢,就全身心地对她好。工作上照顾她,生活上也照顾她,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现在我要回总公司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就想临走前让她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等我再次问她时她才告诉我她不喜欢我对我没什么感觉。你对我没感觉你早说啊,害我这些天胡思乱想的。什么人啊,不喜欢就直接干脆的说出来,我又没赖着她,平白拖了我这么多天,浪费我的感情。没感觉,没感觉又不早说,扯!”徐一超嘟嘟囔囔地发起了牢骚。

我轻轻缀了一口鲜榨果汁,一边听着,心一边沉了下去。他继续说,能令徐一超如此的激动,那个女孩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可见一斑。我有点不耐烦了,从皮包里掏出了卡子把头发归拢到了头顶梳起了一个马尾。他被我的举动惊醒了,停止了喋喋不休,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你还是这样把头发扎起来比较好看。”

我说是吗,可是我不喜欢,我还是比较喜欢散着头发。说着我又把头发散开了。

徐一超继续在那诉说着他的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的爱情,抱怨着他的爱情命运,他很生气。我却没有兴趣再听下去。轻音乐还在放着,却没有了刚来时的舒缓和轻柔,变的刺耳和聒噪。我想跳起脚来用手指着徐一超的鼻子把他大骂一顿,我想对他拳打脚踢一顿之后大卸他八块,我想诅咒他永远得不到幸福,但表面上我却还不得不好言安慰他一番:“放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其实现在最需要被安慰的人应该是我杨宁啊!我心里可怜起自己来,真想痛哭一场。那顿韩国料理吃的我索然无味,我有种想一醉方休的冲动。

“不要再想了,都已经过去了。”我安慰着徐一超的同时也安慰着我自己:“为一个不爱你的人伤心难过不值得。”

徐一超说是啊,所以今晚我约你出来放松一下,我们一会去唱歌吧,陪我唱唱歌我心情可能会好一些。我本想拒绝的,可是看他那么颓废那么悲哀就决定陪他去吧。顺便帮我自己疗一下伤也好啊。

这就是徐一超,一个老是在我生命中出现而我又永远走不进他生命的一个人。

我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一点多钟了,爸爸妈妈都睡熟了。我就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让自己在黑暗里沉闷了半个小时。我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徐一超喜欢的类型,但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我心里还是针扎般疼痛。

我来到洗手间,揿亮了电灯。镜子里出现一张憔悴的满是泪痕的女人的脸。我拧开水龙头用水把自己的脸打湿,又扬起一捧水泼向镜子,水顺着镜子淌了下来,镜子里的脸就纹纹棱棱的看不真切了。爱情是什么?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却没有搞明白。是啊,爱到底是什么呢?没有人会告诉我一个标准答案。有人说爱是生死相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有人说爱是包容,是忍耐,是为了对方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我却说爱就是一场游戏,是一场两个人追逐的游戏。爱就是水中花,镜中月,既不虚幻也不真实。我想起了苏东坡,尽管他曾经给他的亡妻写了十年生死两茫茫的佳句,可是还是在妻子死后和别的女人一起风liu快活去了,哪还管什么千里孤坟呢?!爱情,能有多久?

我曾经忍受着嫉妒的折磨去给徐一超做了四年信差,在他的“长发飘飘”梦初醒的时候我也始终陪伴在他左右,开导他、安慰他。但是几年的光阴并没有改变什么,我们俩好像是共同画了一个圆,从圆的这一端走到圆的那一端,我和他隔圆相望着,一切都没有改变。

我抬头仰望着天花板,不知该怎么面对徐一超。是继续糊涂着装傻充愣下去呢,还是果敢地告诉他ILOVEYOU然后微笑着从他生命中离开呢?我茫然了,不知所措。

等我决心把徐一超淡忘的时候,年关临近了。整个小城的大街小巷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鞭炮的味道。超市里也格外忙了。王飞每天都会来店里帮我干点什么,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我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不再有漂浮的感觉。

徐一超走后很少给我电话,除夕那晚也没有打电话发信息祝我新年快乐,后来直到过完年第三天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诉说他在老家过年是多么的无聊。我接到他的电话,内心很平静,就像面对一个深交多年的老朋友。我相信我能放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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