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杨宁的关系近了一步。她开始给我织毛衣了。
自从那晚我告诉她我从离家就基本没有回过家后,她就念叨说那你妈一定很想你。我说我没有什么母爱。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现在大半个中国都被我转遍了,行囊里最向往的一件行李就是母亲亲手织的毛衣,可惜至今都没有实现,因为我妈不会织。说完,我抬眼瞥了杨宁一眼,发现她已是泪流满面。我简直佩服死自己了。
第二天她就告诉我她要为我织一件毛衣,而且说做就做,立刻去商店买来了毛线和织针。这小妮子,真是傻帽到家了,随随便便一句话就骗的她团团转,哥真是铁齿铜牙啊。
我慢慢收线,已经看见上钩的大鱼在向我游来。
我觉得自己恋爱了,有一种幸福满溢的感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有空闲就会出现在杨宁的小店里。我会和她一起打扫卫生,我会帮她进货,帮她清理。没有客人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聊天,她聊她的梦想,我侃我的大山。现在我又有了一项新的任务,帮杨宁缠线团。我们配合的很好,杨宁夸我的手像小姑娘一样的巧。我微笑了,知道她的表扬是发自内心的。
当这个小城飘落第三场大雪的时候,年关来了。
街上不时传来零星的鞭炮的响声。整个小城充满了浓浓的年味。小弟们也回家的回家,有案在身没有回家的也都投奔各自的亲戚朋友去了。只剩下我,孤单单冷清清地躺在出租屋里。之前我给家里打过电话,爸爸说了好多动情的话,希望我回家过年。我推脱说生意忙来不及回去。爸爸无尽的失望。弄得我也沉默了,唉,我怎么回去啊?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一贫如洗两手空空的回去怎么见江东父老啊?敷衍完了我爸爸,我披上衣服到小区里散步。等走到超市门口才蓦然发现自己信步走到杨宁店里来了。她还在忙碌着,而且比平时加倍的忙。当我告诉她我不回家过年的消息时,她脸上很平静,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本来说好这件毛衣要在年前给你织好的,让你过年穿,现在恐怕织不完了。”她内疚地举起已经织了大半个身子的毛衣说。
“没关系的,这已经很难为你了,半夜还在赶工。不要太劳累,我会担心的。”我望着那件已织到脖颈的毛衣感叹,这么浩大的工程,真是难为她了。
“要不我织几个通宵,相信过年那天你一定可以穿到。”
“算了,晚点穿没关系。我不想你太劳累。”
“过年打算怎么过?”
“自己过。买一箱方便面煮煮吃,一样过年。”我赌气。
“啊?过年吃泡面?”杨宁瞪大了眼睛,好像我是天外来客。
“是啊!以前自己都是这么过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大发感慨。不过这也是实话。
她摇摇头表示不解,但终于没再说什么,低头织她的毛衣去了。
新年终于在杨宁把毛衣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来临了。这小妮子,果真熬了几个通宵加班加点的给我织完工了。我在接过毛衣的一瞬,竟有种久违的亲情的感觉。而这感觉,是和以往的那些女孩在一起时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我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我忍住了。虽说男人哭吧不是罪,但我仍相信男儿流血不流泪。
我帮杨宁把货物归置好,又用车把她送回了家。她帮家里准备了很多年货,还挑了好多新年礼物送给家里人。是一个非常体贴和孝顺的女孩子。到杨宁家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她临走时给我留了一箱纯奶,还有一些糕点和小吃,几大桶饮料。怕我难堪,她善解人意地说:“这些东西都是保质期很严格的东西,我怕坏了,所以送给你吃,比坏掉扔了强。”
我笑纳了。但面上仍喜不显于色。说实话,让我这些天都吃泡面我可受不了。我的胃可是非常挑剔的。挑剔但又没钱买,肯定很煎熬。现在她免费送给我吃,这不正是雪中送炭吗?傻子王八蛋才不要呢!
我知道我利用杨宁的善良来欺骗和利用她有点不对。但仅仅是有点而已。我才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而悔改呢!要想哥改头换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晚上我半躺着倚在床头一边看联欢晚会一边给我以前的马子和杨宁发信息。我给她俩发的是同样的信息:我在看电视,你在干吗呢?杨宁的回答是我在帮爸妈包饺子。马子们有的回了也在看电视,有的直接连回没回。于秋没回信息,却直接拨过来了电话,我们在电话里温存缠mian了好一会,说了好多情话。直到她邻居家的姐姐来邀她出去玩没办法了我们才依依不舍的互道了拜拜。我对中央台的联欢晚会没兴趣,拿遥控器把电视频道来回翻了两遍也没遇到感兴趣的节目,于是又发信息给杨宁:包完了吗?今年晚会真没劲!
没有回。
我平均每十秒钟看一下手机屏幕,越看越失望。在失望中我蓦然惊醒,我堂堂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王帅哥怎么会为一个小妮子神不守舍的呢?要知道我可是那万花丛中一点绿呢!自信和骄傲重又回到我身上。
我闭眼假寐。却传来一阵信息铃声,打开一看,是一个笑嘻嘻的猪头然后后面跟着五个字:你新年快乐。我看了不禁哈哈大笑。
我穿着杨宁为我织的毛衣跑到卫生间里照镜子欣赏自己的酷模样,自我感觉嗨大了快上天了。我打开灯拿手机自拍了一组照片,挑了其中一张自认为最好的最帅的给杨宁发了过去。
杨宁再没理我。
我百无聊赖,开始打电话骚扰我的小弟们。
已经有稀稀落落的鞭炮声在窗外响起,我也昏昏沉沉渐入梦境。
新年过去了,我开始去拜访我的大哥们。
兜里很寒酸,我打电话给于秋求救,她二话没说给我汇来二千元钱。我感激的差点喊她天使。我挨个给我的大哥们拜年,并送上我的新年红包,对大哥们聊表心意。
杨宁是正月初六开的业。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她放鞭炮,我答应了。我找来一群小弟帮着杨宁开业。弟兄们张牙舞爪吆三喝四的,搞的杨宁很不愉快。但她没有多说什么。新年的脚步也渐行渐远了。
下雪了。
很大的雪。
漫天飞舞。
我很不愉快。
因为一下雪我就不能飙车了。
小弟爸爸的车现在几乎成了我的专用车。我和于秋本来约好这几天去看她的,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破坏了我的计划,我沮丧万分。我沮丧的原因倒并不是因为不能和于秋温存了,而是我囊中羞涩想去找于秋支援哥一下。
我内心纠结着,因为没有钱而痛苦万分。
大哥在这时出了一点问题。
那天大哥和一帮朋友在一个歌舞厅嗑粉,不知让谁给举报了。等条子到的时候大哥已经嗨大了,周围的朋友一看情况不对立刻逃之夭夭,大哥却神志不清跑不了了,警察立刻蜂拥而上,把大哥团团包围住,大哥趿着鞋子对警察破口大骂,最后竟然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抓他。
“别碰我。我警告你啊!你他妈的小心点,知道我是谁不!”大哥已经被药熏得神经错乱了。
“混蛋,你给我放老实点。”条子们推推搡搡地。
大哥被推火了,顺手抄起一个酒瓶就朝其中一个警察的脑袋开去。
警察倒在了血泊里,大哥也被警察给带走了。
我是第二天知道大哥进去的消息的。我很着急,四处找人打听大哥在里面的情况。可是消息被封锁了,连我在警局工作的小弟万子的表哥也打听不来半点有用的情况。
我找到几个和大哥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一起商量对策,他们都表示愿意给大哥找关系处理此事。其中属一个开汽修厂的薛老板和大哥最为要好,路子也最多最广。他表示会对此事尽绵薄之力。我们都把希望寄托在薛哥的身上,希望薛哥第二天就把大哥带回来。万子更是急的抓耳挠腮,因为是他牵的线提供给大哥的“粉”。吸毒不是小醉,他怕惹火烧身。我提醒他可以防患于未然,现在赶紧找他开纸箱厂的老爸找关系小化此事。他答应着,却老是神不守舍的。
“胆小鬼,没出息!”我在心里暗骂。
骂归骂,这个小弟平常孝敬我的比较多,所以我也并不以为意。
薛哥的关系网发挥了作用,我们可以去拘留所探望一下大哥。我给大哥捎去了换洗的衣服之类的,还有小弟们集体孝敬的人民币。大哥看见我们眼里竟闪着泪花。我很理解这种英雄被困的感觉,因为我也在派出所里待过。我问大哥有什么要办的事尽管吩咐给我,我会尽量代劳,大哥摇摇头。只是后悔当初嗑了太多的粉。大哥在临走时叮嘱了我一句,让我有时间回家去看看他老娘。
我答应着,不忍再看大哥的落魄模样。
雪一场接一场。这场雪还没化呢,那场雪就接踵而至了。熙熙攘攘纷纷扰扰热闹非凡。仿佛人世间有什么奇妙景色都跑来观看似的。
尽管路滑不留脚,结冰的厉害,走起来艰险万分,但我还是等不及雪化就踏上了去看大哥老娘的路途。我找上万子和猴子,万子因为牵涉到此案毒品的来源怕大哥老娘埋怨他所以不敢去,最后决定我和猴子一起去。
我和猴子掏干了身上所有的积蓄为老娘买了点补养品,我又买了两袋奶粉给大哥的女儿,不知见了老娘和嫂子该说些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说保持沉默最好。
去时很顺利,即使战战兢兢的,但还是平安到达了大哥的老家。平常三十分钟的路程用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
我把车停靠在大哥家门口时长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