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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莉莉之死

其实,人们一直想要的时光倒流,也许就是回到自己璀璨光泽充满梦幻的童年,然后按上时间的闸门,永远地静置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年岁,像走不出的迷阵,只是并不会期待逃出生天的那一瞬间。所以,宁愿困顿,宁愿软禁,宁愿长留,也是含笑天地,遗爱今古的!

如果说寂寞像一缕芳香难掩的气息,那么在我一个人独处的日子里,缠mian悱恻的那些香甜,会像一场蓄势待发的洪水,汹涌澎湃。只是腻了,烦了,倦了,就再也不会想要企盼这夜夜如歌的孤单。

一明哥,当时过境迁,潮涨潮落,花谢花开,会不会也有落寞,附着在我们彼此相依为命的幸福之上,渐渐沉淀,成为别人的永恒……

“明日”酒吧的灯光远远不及“夜魅”那般炫丽,感觉苍白且单调,也许只是我们各自不尽相同的愉悦,才会让这次相聚不欢而散。

走出酒吧,大家都陆续的告别离开了。像一群群等候在车站的乘客,只因路途不同,所以彼此错开成一道道寂寞的分岔断口,离身远渡,沉默地奔向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从李路然不满的眼神中,我看出了一些难以言表的纠结。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没关系,可能是最近大家都在忙着工作,累的吧,才没有精力又蹦又跳又唱地为你庆贺,不过,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哦,我感觉你们这帮朋友还真是不错,又仗义,又团结,还一个比一个有本事,但是往往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都是无法做到称心如意的,所以,留着一颗宽容大度的心,才不会被别人的情绪影响。哎!想开点吧,时候也不早了,这几天你肯定要避免不了的大忙一场了,又是签售,又是宣传的,早点回去休息吧,改天见啦!”

我向他挥了挥手,便随着一明哥坐上出租离开了。

当车头转过弯从李路然身边疾驰而过的时候,我看到他依然站在马路边傻乎乎地笑着,仿佛是一位正在憧憬美好未来的奋斗者,那种意犹未尽的幸福,那种深陷其中的甜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朦胧且神秘。

坐在车里,我把头窝进一明哥的胸怀中,闭上眼睛静静沉思。今日无言的相聚,像是在杂草丛生的荒野偶然碰面的故人,踮着被草尖扎得生疼的脚裸,也触摸不到那些回忆中的美好,然后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夜魅”,直接随着出租车去了一明哥的家。我们仍旧睡在同一张床上,一样是娇艳绽放的海棠花,一样是明亮如昼的白炽灯,一样是淡蓝碎花的丝绸枕巾,但是不一样的,是一明哥汹涌激烈的亲热,他如火般狂乱的吻七零八落地附着在我赤裸裸的身体上,那样迫切,那样直接,当他毫无征兆措不及防地进入的那一刻,我感觉五光十色的天花板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难以抑制的疼痛瞬间爬上身体。一明哥,谢谢你,谢谢你的接纳,谢谢你的宽容,从今往后,海棠那并不纯澈的贞洁,就只为你一人而存,为你一人而终。

第二天回到“夜魅”,发现气氛明显地与往常大不一样。穿梭而过的工作人员拉扯着温热高浮的空气四处乱窜,晶蓝拼凑的天花板上光华如昼的吊灯似乎也暗淡了许多,七零八落的客人散布在舞池中央,酒吧前台等一切人头聚集的地方,窃窃私语。

我茫然四顾地找着莉莉,想要问清楚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夜魅”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太多的光彩与活跃。可是当我久久寻觅之后却始终难以追溯到莉莉的半边身影时,突然仿佛意识到了些什么,就疯了一般慌张地向楼上跑去,那一刻,我能听见后退的风在耳边响成巨大的轰鸣声,像崩裂爆炸的油田,像从天而降的霹雳,像午夜肆扰的狼吼,那么嚣张地占据心扉,兵临城下……

当我冲到老板办公室门前的时候,感觉胸腔中窒息般的难受,像是被打落凡尘的天神,堵上瓶塞就再也逃不出来。我祈祷着,期盼着,也默数着,我希望莉莉安然无恙,我希望这一切惊慌都只是虚无缥缈的猜想,我希望这个和我一样披着被命运玩弄的嫁衣许给生活一场悲剧的女孩儿依然青春靓丽,光忙万丈地存在,我希望她就站在某个拐角处等待着,在我万般试尽精疲力竭之时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咧开嘴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但是,我错了。当老板用他一贯异常随意的语气宣判了莉莉的死刑,并且把一张写满文字的薄薄的信纸交递给我的那一瞬间,感觉思维中翻江倒海的纪念,如一只只翩舞纷飞的蝴蝶,跃然而出,扑扑啦啦地四散开来。顷刻间,天旋地转,万物沉陷,似乎抽干了躯体中的所有精髓,让我难以承受地瘫软在光洁的地板上,眼泪,像一场酣畅淋漓的夏雨,狠狠地砸了下来,落在粉色百花褶裙无法覆盖的小腿肚上,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莉莉死了,从“夜魅”那么高的楼顶上跳了下来,当时就没了气息。我能想象到天台四周呼啸狂妄的风声,还有莉莉凝于眼角的泪水,和一颗多么绝望的心。

我的好妹妹。那个始终滞留在我的心底,蔓延占据着一方天地的好妹妹,那个在童年的时光中会经常陪着我逃课下水捉鱼,然后在路边捡一个脏兮兮的塑料瓶子,蹲在河堤旁洗净灌满水,看鱼儿在里面羞怯地游来游去的好妹妹,那个在烈日当头的午后,死皮赖脸地跟我抢着手中的冰棒的好妹妹,那个无论如何都会替我保守秘密,即使被她继父虐待毒打都会守口如瓶的好妹妹……

我无法想象,今后的生活,失去你的气息,究竟该如何去平复骤然突起在心中的伤痕。

那些快乐悲伤富足落魄的日子,如一场兵荒马乱的战争,沙场上横尸遍野,死首累累,赢者疾呼,败者逃窜,却只有你,一如既往的相伴相随,给予我永无止息的前进动力。可是如今,我再也不能看到你笑靥如花的面容,听不到你娓娓道来的故事,那些绚丽多彩的记忆,也随着你的离去,沉淀成厚积如山的壮大。

记得曾经,我对莉莉说过,我说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勇敢的活着,即使尘世再多艰辛,即使生活再多难过,即使命运再多曲折,只要头顶是天,脚下是地,心中有梦,手里余温,那么一切一切的困顿和惊扰,都不足以为惧,都会烟消云散,揉入秋风,逝去无痕。

可是莉莉,你为何选择结束这场正在演绎着的剧集?你为何不再坚强无畏地走下去?你为何要像坠落云端的纸鸢,不再想要挣扎着重回蓝天?

你真的好傻,好傻……

你撇下姐姐,独自离开,可曾想到过轮回的路途孤单寂寞,可曾想过虽然这个人世充斥着太多的难耐与折磨,但仍然会有一个人默默地存在,默默地祝福,默默地为你加油,断然相忘,你于心何忍?

死别的痛,融入心中,牵扯着灵魂中那根最脆弱的情愫,一丝一缕,生生的撕扯。待到面目全非,我们的纪念,我们的欢笑,我们的幸福,也许会随着东逝的春水,飘去永不可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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