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光医院。洁白的墙壁,白的有些刺眼。消毒水的味道非常浓烈,让人忍不住捂住鼻子。
一个女孩突然飞奔进来,她的神情那么紧张,整个人仿佛一根拉紧的弹簧,轻轻一弄只怕就会断掉。
“医生,我姐姐在哪儿?在哪儿?她怎么样了?快点告诉我呀!”
“小姐,请你别着急。请问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在哪里呀?她刚刚被送到医院里来了!”
依梦和小七气喘吁吁地赶来,小七拍了拍洁儿:“别担心,应该没事的。”
“医生,刚才有个女孩被紧急送过来了。她叫许纯儿。”依梦定了定气冷静得说。
“哦,她在6号病房。不过……”医生还没有说完,洁儿就飞奔去6号病房了,小七赶紧追她去。
“请问,刚才您说不过什么呀?她怎么了?”依梦觉得医生好像有什么要说的话。
“你们是她什么人呢?”
“我们是她好朋友,刚才那个是她妹妹。”
“恩,你一会儿把她妹妹叫来我办公室吧。具体的事情待会再说。我们已经给病人注射了药物,她应该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恩,谢谢您。”依梦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了,她加快了脚步,向着6号病房跑去。
病房里,白色的床单和白色的墙壁刺的人眼疼。一进去就很不舒服。
此刻,洁儿正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姐姐,紧紧地握住姐姐的手,好像全身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手上。现在的洁儿已经不是那个唱英文歌曲和喜欢听大山里新奇故事的爽朗女孩了,她那么沉默,沉默的竟然让小七和依梦甚至有些害怕。
床上,纯儿静静地躺着,正在注射着点滴。望着一滴一滴的药水,看着还在沉睡的纯儿,依梦突然觉得从来没感到时间行走地如此缓慢。
“洁儿,别担心。医生说你姐姐一会就会醒过来。对了,他让你去趟办公室。”
听到这话,洁儿腾的站起来,然后冲向办公室。依梦紧随她身后。小七看着床上的纯儿,现在的她那么安静那么憔悴,想起来她穿波西米亚裙子喂鱼的情景,有点心酸。
“纯儿,你快点醒过来吧。我好想再看你穿着美丽的裙子在校园里走动的样子呢。你快点醒过来呀……”说着说着,小七哽咽了。她突然发现生命那么脆弱,她有点害怕,有点想家。
“你最好也把你父母叫过来,因为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和家长说清楚。”医生望着洁儿说道。
“你告诉我就行,我就是她的家长。”
“洁儿,要不然把你父母叫过来吧。我们来的那么急,都忘记告诉你父母一声了。”
“对不起医生,您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看着女孩紧张焦急的面孔,医生叹了口气:“许纯儿今天突然晕厥,经过我们检查,发现她头部出现了颅内肿瘤。由于其膨胀的浸润性生长,在颅内一旦占据一定空间时,不论其性质是良性还是恶性,都势必使颅内压升高,压迫脑组织,导致中枢神经损害,危及患者生命。关于病人颅内肿瘤的性质,我们还在检验之中。等她醒来后,最好先让她静心休息。”
依梦看到洁儿的脸突然变得好苍白,她就这么木头一样地走了出去。依梦赶紧扶着她,从办公室到病房,一段并不长的路,她们却好像走了很长时间,每一步都像被铅压着一样。
回到病房,看到小七在哭泣。洁儿愣愣地坐下,然后默默握紧姐姐的手。小七看到依梦的表情,什么也没有说。
“洁儿,还是先把你父母叫过来吧。”依梦小声地说道,她觉得对于这种事情,孩子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
“我和纯儿相依为命。”洁儿突然慢慢说道,一个字一个字那么清晰,让依梦和小七同时瞪大了眼睛。
“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父亲给了母亲很大一笔钱让她抚养我们。然后领着一个阿姨离开了我们居住的城市。从此再没有见过他。母亲很伤心,终于有一天她累了,在一个酒吧里认识了一个外国老头,老头许诺带她出国过很幸福的生活。母亲心动了,当她告诉我们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和姐姐都没有反对。但我们没有跟着她一起走。姐姐说我们拖累了她,现在长大了,应该让她追求自己的幸福了。于是,我们看着她离开了。离开时,她给了我们很多的钱,很多很多。还答应经常回来看我们,可是,自她离开后,我们再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我们一起生活,因为钱足够我们生活很长很长的时间。可是现在,我好想穷的一分都没有,只想让纯儿平平安安。”洁儿趴在床上轻轻抽泣起来,颤抖的身躯显得那么单薄。
小七哭泣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依梦静静地留下了眼泪。原来上天有时候真的有些残忍,无论人们生活的有多疼痛,它仍然会不停地向那些已经疼痛不已却未痊愈的伤口上撒盐。
纯儿手指突然慢慢动了一下,她模糊地看到了她们的样子。头有些微微疼痛,她轻轻摇了摇头。清醒了些许,她说道:“你们怎么在哭呀?”
洁儿一听,赶紧擦干了泪水:“你终于醒了呀。你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呢!”
看着依梦和小七微笑地看着自己,纯儿说:“我记得当时自己正在练习扬琴呢,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晕过去了好像。我听到同学们的呼喊声,可我却睁不开眼睛。”
“醒了就好了,纯儿,现在你好了呀。”依梦努力掩饰住自己,微笑着说道。
“你笑的好假啊,洁儿,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生病了?记住,我要听实话。”
洁儿使劲咬着嘴唇,她知道纯儿是个很洒脱的人,就像她喜欢穿自由奔放的衣服一样。“纯儿,医生说你生病了。就是脑子里面长了个小小小小的东西。”
纯儿清了清嗓子,“洁儿,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病?我们许诺过彼此,一定要告诉对方真话。你快点说!”
洁儿看了看姐姐:“姐,他说是颅内肿瘤。具体的性质还在化验中。不过我觉得肯定是良性的,你不要担心。”
纯儿躺在床上突然不说话了,屋子里,四个人都沉默了。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所有的语言全都那么苍白,就像这病房里的墙壁颜色一般。
“洁儿,我记得这座城市的狂欢节快要到了吧。我好想去看,不然我们四个一起去吧。依梦,小七,一起去玩好吗?”
依梦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她突然觉得那么难过。“好的,我正好有朋友可以提供门票。我们一起去玩呀,肯定能玩的特别开心。”
纯儿笑了:“恩,一言为定。洁儿,我们要穿最美丽的衣服去狂欢。”
洁儿使劲地点了点头,她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了,姐姐此刻的话语才是最重要的。她在,世界就在。
医院还在检查肿瘤的性质,纯儿一定要离开医院。医生开了些药,让她先回去。等化验结果出来就通知她。洁儿知道姐姐的性格,她要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决定不了,就像当时母亲离开时,她果断地选择和自己留下相依为命一般。
送纯儿回到宿舍休息后,依梦和小七才离开。路上,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就再没说话。到宿舍后,依梦突然拿起手机。
“欧阳吗?你好,我是依梦。”
“哦,依梦呀。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呀?有什么事情吗?”
“欧阳,我有很好的朋友也要去狂欢节,你能准备好四张票吗?”
“没问题的,依梦。我现在手头上就有,到你宿舍门口那等我吧,我把票给你。放心吧,到时候我让我爸公司的车来接我们。这样还方便。”
“恩,好的,那谢谢你了。我这就下去。”
“恩,待会见。拜拜。”
放下电话,依梦突然抱着小七,大声哭了出来。小七看惯了依梦淑女特像姐姐照顾自己的样子,可是此刻她竟然抱着自己哭了。小七知道,依梦一定是心痛了。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哭了很长时间,直到小七突然哽咽着说道:“我想去给家里打个电话。”
来久光之前,虽然爸爸妈妈就说经常给家里打个电话,可是小七知道钱能省就省。久光从来不收学费,只收取住宿费和餐饮费。可是,小七的住宿费和餐饮费还是家里人卖了一季的作物才凑齐的。可是,小七突然很想花钱去给家里打个电话,她想家了。
“小七,你用我的手机吧。这样方便些,不然还得出去。”
“不用了,依梦,我出去好了。”
依梦看到小七倔强的表情,没有再说什么。她轻轻放下手机:“用我的打,我正好出去一下。”
小七看着依梦离去的背影,她很感激,她知道这个体贴人的女孩看透了自己的心。
小心翼翼地按下村里的号码,小七听着待接通的声音,好期待听到家乡人那亲切熟悉的声音。
“喂,谁呀?”
“齐大爷吗?我是小七,让我爹娘来接接电话吧。”
“我的天呢,是小七呀,你咋打电话来了呢?话费贵吗?你待会再打吧,俺去恁家叫恁爹娘。”
听着齐大爷挂断了电话,小七知道大爷这是想让自己省些钱。村里安上电话,几乎很少接通过,除了外出打工赚钱的二狗子给家里打电话,山里人都不用这个玩意。可是,看看大城市的人,几乎人人都有手机,生活真的是太不一样了。
估摸着爹娘差不多该来了,小七又拨通了电话。这下,是爹接的。
“小七吗?你咋了闺女?”
“我没事,爹。就是问问你和娘好不好。”小七忍着没哭出来。开学后,第一次给家里打电话,听到爹的声音那么想他们。
“傻孩子,俺都好呢。恁娘也好。她和你说话。”小七听到爹小声对娘嘀咕,让她快点说不然光让孩子浪费电话钱。
“娘,俺想你了。”
“恩,娘也想你呀。等放了假你就回来了。好好在那过啊,好好和城里人处,别让别人欺负你了呀。”
“娘,他们都很好。对我很好,这就是用我宿舍里女孩的电话打的。你和爹好好注意身体,我挂电话了呀。”
“恩,好的。俺们知道了,你也是呀。你走了,一鸣正要出去打工呢,俺以后得可想你们了。”
刚想挂电话的小七,突然顿住了,“一鸣哥要去打工?去哪啊?”
“跟着二狗子去南边干建筑队,听说能赚钱呢。这不,这两天就要走了。今天清早还来家里帮我喂鸡鸭呢。”
“哦,娘,让他注意安全呢。他那么老实。”好像有很多话要说的,可小七却说不上来。
“娘,挂电话了。再见。”小七最终没有说完一些话,她挂了电话。摸起床头的红色香囊,紧紧握住,喃喃道:“请保佑纯儿康复,请保佑一鸣哥安全,请保佑家里人平安。”
过了一会,依梦回来了。看着依梦手上拿着的票,小七突然觉得眼睛亮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好像雨过天晴后看到彩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