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止住身形的不远处,一簇小黄花安静的矗立在滂沱大雨中,风吹花枝曲,但它仍是孤独着、倔强着不肯离地而去,甚至就连花枝上的花瓣,也不曾被风吹落过。就像是离家在外的游子,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忘不了那生养、孕育他的家乡。
慕容青云温柔的注视着身下如水般的人儿,一股处子般的幽香纷纷钻鼻而入,撩人心怀,泛起阵阵涟漪。
而南宫若水被这撩人的目光紧盯着,微微偏了偏头,耳畔还能听到男人特有的沉重的呼吸声,想着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与那个男生这么亲密接触过,两朵红晕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俏丽的脸庞。
天边一条闪电划过,瞬息之间,一道闷雷跟着响起在天边。
南宫若水被这响闷雷吓得回过神来,再次的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可是眼前的这般景况却是让她开始变得慌乱起来。
而慕容青云似乎也在雷响过后,发现了什么不妥,匆忙从地上翻身爬起,呆了片刻,又想到仍倒在地上的南宫若水,不由伸出手去,想把她扶起。
南宫若水拒绝了面前这个男子的好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步伐凌乱的再次往山下蹒跚跑去,任凭着春雨倾斜在身,打湿了衣裳,淋乱了秀发。只有口中那句慌乱并急促的呼喊声:“爷爷……爷爷……”,徘徊在这场初春的大雨里,又顺着春风飘荡开来。
一呼而百应,一发而动全身。跟随着一路上得山来的其余人等,也在此刻开始惊呼着,惊慌着,往村子里回跑过去。
……
……
春雨渐歇,轻风不止。
蛮子们已经出村了。
本应该是温柔多情的春风,此刻拂过脸庞却有着一种淡淡的悲情。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肃杀气氛,让人毋庸置疑眼前的这一切,在不久前刚经过了一场多么惨绝人寰的屠杀。
尸身遍卧,血流成河,血水掺杂着雨水,缓慢的,惊悸的,往四下里面流动着。点点春雨飘落在上面,又惊起血珠儿四下里跳着,让人看着竟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娃他爹!……”一声嚎啕哭喊回响在上空,接着一个年近三十的妇女,噗通一声跪在一具汉子的尸首前,泪水早已弥漫上了妇女的脸庞。在这名妇女的身边,还有着一个五六岁般大小的孩童,正睁着一双明亮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躺上地上的汉子。
南宫若水痴痴看着那名安静的躺在地上的汉子,任由泪水滴落而下。就在昨天的这个时辰,三叔还和自己谈笑着要今日要送件生日礼物,可是现在怎么却连招呼都没打就这般走了呢?
但是她并没有在此多做停留,因为在她的心中还有着一个比着更重要的人,一个含辛茹苦养大了自己,一个相依为命十八年的爷爷,生死未卜。
她一路走,一路望,目光在村子四处游离着,身影也是跌跌晃晃的,脸畔不时还有阵阵春风路过,又带来阵阵此起彼伏的悲伤音调,让她心中本已浓郁的伤情更添几分。
随后,她的目光开始变得凝滞,她跌晃的身影也跟着止住了步伐。刹那之间,竟是让人觉察到有种摇摇欲倒的趋势。
在视线的尽头,有一间纯木建造而成的小屋。小屋下,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人,正在那里宁静的仰坐着。老人脑际的白发湿漉漉的早已凌乱不堪,阵阵春风刮过,让被雨水粘成一股的白发的发梢微微摆动。
虽然她一路过来心中早已预料到了最后的结局,但是当此刻轮到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没能经住心中感伤,缓缓往后倒去。
然而,她终究没有跌倒下去。因为在这风雨当中,忽然伸出一双大手,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双肩。
南宫若水缓缓回头,看向身后这个俊美异常的男子。这个因爷爷善心从沧山救回来的男子,这个引发雨中血漫翠烟村的男子,心中百味陈杂。而她的目光在心境的变幻下,忽而变得恼怒、忽而又开始憎恨、……复杂至极。
……
……
似乎上天也在这个时候开始体恤民心,缠mian半个日子的春雨已经停了下来。天上的乌云缓慢的让出一条缝隙,顿时从这条缝隙里迸出一股明亮的,轻柔的光线,照在下方的土壤上,照亮了沧山,也照到了沧山下的翠烟村,还照亮了翠烟村的那一件小屋。小屋侧旁,一位面容安详的老人,双目紧闭的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南宫若水挣扎着推开扶在肩膀的双手,然后转过身看着地上安静的爷爷,缓慢的,一步步的踱了过去。脚步踩过一洼如血般的雨水,顿时,惊起一个偌大的涟漪四散开去。涟漪碰到坑缘,又反荡回来,波浪叠叠。随着哪只脚的离开,坑中的雨水很快的又回复到了无痕当中。就如同现在躺在地上的爷爷一般,平和而宁静。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可以用数字衡量出来的距离,而是生与死的距离。明明近在眼前,却是感觉远在天边,咫尺天涯。
就好像现在的南宫若水,明明看见爷爷就在前方的那座小屋旁躺着,自己也在一步一步的往前方走着,可就是感觉自己和爷爷仍然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就好像他们中间隔着一座透明的沧山,她甚至都能清晰的瞧见爷爷脸上的皱纹,但是却无法走近。
时钟一分一秒的摆动,天空中乌云被某种神力撕裂开来的那条缝隙,在慢慢的往四周延伸着,拓展着,眨眼之间就变换成一条巨大的云河。透过云河,能看到在漆黑乌云背后那片蔚蓝的天空,朵朵白云点缀其上,清澈、干净而又美丽至极。
可是,当这所有的一切都倒影在翠烟村血红血红的雨水中时,让人莫名的感到胆战心惊,心惊过后,才觉得这竟是一副让人毛骨悚然的美丽图画,惊魂且夺魄。
南宫若水轻轻的、柔柔的跪在了血水当中,轻柔到甚至没有发出丁点儿响动,只是引起血水当中泛起的荡荡涟漪,荡开了那一副森森然的画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