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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茫 然

林槿在黑暗落寞地想,这样的日子过得好没意思哦。也许是自己错了?可错在哪?林槿茫然得很。或者是自己平淡得让池安再生不起兴趣了?可从前的池安并不是这样的,那时他是那么欣赏林槿,他不是说她是一朵静悄悄开放的百合么?为什么婚姻可以让人改变这么多呢?林槿想不明白,看来这朵百合天长日久地已然苍白成一粒饭珠子了,再也吸引不住他的眼光。

认真想起来,池安与林槿几乎算得上是相敬如宾的那种夫妻。林槿秉性安静,两人走进婚姻后,这些年不是没遇见过问题,然而两人都属于那种遇到问题就拐弯的人。于林槿而言,她要的是平静的生活,有了平静的生活才会有平静的心,生活累些琐碎些关系都不大,只要心是安宁的林槿便感觉生活一日日就有了盼头。

池安呢,他却是从心底里有点怕着林槿。林槿看着那么好性子的人,什么事都顺着自个,可是也不知为何,池安觉得自己在林槿面前似乎一无是处,也许是因为林槿太过完美了?这样无可挑剔的一个人,反而从心底里让人远离。

林槿是一个合格的媳妇,合格的妈妈,也是个合格的妻子,池安说不出林槿有哪不好,可是,池安就是对生活一天天冷淡了下去。工作上的事说单纯也单纯,只要你不思上进就单纯了。可是这种单位,评职称调待遇哪个单纯得了呢?池安做不来那些讨巧的事,于是诸多机会与他便合情合理地擦肩而过。池安是郁闷得紧,与林槿说吧,她那么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说什么好呢?说多了都显出自个的低俗来。

似乎是在母亲过世后的那一段时光,池安为了排解心里的抑郁,再加上程田的怂恿,不知天高地厚地一脚便踏进了股市这趟浑水里,几年间起起落落,悲悲喜喜,得失之间愈发让心态失了衡,数年的工资彻底被套牢,看着帐户上的资金日渐缩水到不忍目睹,初始简直有点痛不欲生,倒是林槿一再劝慰,让他索性就此卧倒,只当给毛毛存学费了,不定二十年后江山突变也有可能,虽说知道是自我麻弊的想法,可除此之外还能如何?池安到后来倒也修炼得有点百毒不侵的样子,只在电脑上玩游戏聊QQ,任它股市是花红还是柳绿,眼光不过轻轻一拂而过。

玩QQ原也是偶然,不意却认识了秋色梧桐,只觉这是个聪慧的女子,体贴而多情,让池安感觉生活平添了一点意思。到了后来,彼此间很熟悉了,就互留了电话,下了网,有时意犹未尽时他们就在电话里再说上一阵子话。池安也觉奇怪,平时自己都不大说话,可对着个陌生人怎么却能畅所欲言,隔着这空间,池安无所顾忌地与她聊着生活与工作里的林林总总。说白了,也就为两字,放松。网上的池安是放松的。他开着玩笑,显摆着自个的嘴皮子,荤的素的都无伤大体,平日里的正襟危坐都一边去吧,网络其实就是个意淫的东西。除此之外,池安并没想出格到哪去。

有一回池安在PPS上看电视,《何处是我家》,情节也就是演绎中年夫妻间的情感纠纷,池安看得是津津有味,便想拉了林槿一块看,林槿却不屑一顾,稍稍看了点情节便走开了,说是没那闲工夫,弄得池安好没意思。

剧情里有个知书达礼兼贤妻良母型的女人韩茹素,池安觉得简直就跟林槿一个模子,那是个走哪哪都夸的好女人,事业家庭方方面面做得是周周到到的,可是最终迂夫子型的历史系教授秦越仍然离开了她,选择了不时就耍耍小性子玩玩浪漫的小三叶天锦,所有的人都不理解秦越的选择,可池安是个男人,他想换作是他,就算是不敢行动,至少也心动了。韩茹素意味着含辛茹苦,却怎么也抵不过一个锦上添花的女子。池安细琢磨了一番,发现写这小说的作者把主人公的名字取得真叫一个好。锦上添的不单是花,还有枝枝叶叶的烦恼,琐碎,可那是生活,生动活泼的生活呀。

池安觉得自己其实憋屈着呢,因为没谁能理解他的感受。没有道理,无事生非,自私自利......恐怕所有的人都会这么说他池安的。不知母亲如果在世会不会也这么认为呢?池安心里惴想着。

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候池安会非常怀念母亲,这种怀念并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薄,相反有一种遗憾却在与日俱增,让他始终无法释怀无法坦然。

也许池安骨子是有点恋母情节吧,他对母亲的感情似乎比对父亲浓厚多了,从小到大,他可以与母亲无话不谈,包括去了大学以后遇到每一个心怡的女孩,他都会征询母亲的意见,对于林槿,母亲是相当满意的,她说,池安,你听妈妈的没错,林槿是一个非常适合你的妻子,她善良宽容,知书达理,有她在你身边,妈妈是非常放心的。

池安知道妈妈说的一点也没错,也许不过是七年之痒吧,这日子再过几年维系两人的已实实在在就是亲情了,生活大都如此,自己身边的朋友不也一样么?

再说林槿,早上上班整理书架时,眼光不意瞥见谌容早年的一本小说《懒得离婚》,心下不由一动。伸手抽出这本封面已很有些发黄发暗的书,略略在掌间翻弄着,书里的内容写得相当不错,作者把人到中年时的徘徊和无奈写得是淋漓尽致。林槿看着这本书上大大的四个字,忽然脑子里也跳出几个字来“懒得争吵”,嘿嘿,林槿在心里暗自嘲笑着自己。

果然是懒得争吵吗?凭你林槿倒是与池安吵上一架来看看?也许是这样,懒是懒得的,然而林槿长这么大,记忆里居然没有和人吵过架的映像,教育使然?好或不好?说不太清了。不过林槿倒是偶尔会羡慕起楼下阅览室的张姐,大着个嗓门,家长里短弄得是路人尽知。张姐常嘴里恨恨地骂着自家老公:就是,凭什么他能躺在床上不做饭?我就不。我做了饭他就得洗碗,周末我就得睡懒觉,谁不知道舒服啊?昨晚我晾了他半天,今早乖乖地起来做饭啦。哈哈。

林槿忽然觉得这才是生活,活色生香的,像一幅色彩斑驳的油画,重重的油彩就那样一笔笔地扫上去,初觉凌乱不堪,可是画好后,朝后一站,风光原来是在那里的。而自己的生活呢?是中国的写意画吗?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一点墨痕,似是而非的感觉得全凭着人心去揣想,怕是没有那么耐心细致的人吧?!

林槿一向习惯着忽略生活里的不快,然而这一回,怎么心里头老觉得有什么纠缠着自己不放。很不清爽。那个叫做秋色梧桐的女人,是不是真是池安的红颜知已?池安那么一个沉郁的人,在她那里真的可以得到快乐吗?那自己又算是怎么回事?林槿这么一想,头就痛了起来。摸不着看不到的一个人,让你要生气似乎都没多大理由。可是,不计较么?她林槿也做不到这点大方。

思绪纷乱时,林槿习惯坐下来,给自己细致地泡上一壶绿茶,她想起那天与芳子说的话,那么,现在的自己想必是池安眼里的一杯淡而无味的茶饮了。原来生活便是这样啊,掌控由不得自个,有时你的努力根本是自作多情。林槿叹息着。

林槿再想不到的事是,她这样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与池安竟是一致的,也许他们本质是相似的人吧?习惯了掩藏自己的情感,天长日久的,渐渐谁也弄不清谁真正想要怎么样的生活。

正胡思乱想间,手机响了,是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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