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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身 世

这天晚饭时,林槿接到母亲的电话。

母亲吞吞吐吐地说,林槿哪,小妹又生病了。

林槿一听就急了,病情重吗?还是只是感冒呢?

母亲说,开始是感冒,我们还不太担心,可是拖了一阵子没好,不想就转成肺炎了,医生说是要住院观察治疗才行。

这样啊。林槿皱起了眉头。小妹的身体她是再清楚没有的了,虽说从小到大看病住院的日子数都数不过来,可是这两年多少是好了些的。妈妈一向是非常细心的人,因为小妹的身体,她几乎哪都不敢去,只在家小心伺候着。林槿几乎隔上几天就会打电话回去问候一下,这个小妹是个玻璃做的人儿,几时不见了都是有可能的。十多年,她的生命原本就是一个奇迹。

林槿安慰妈妈,您别太着急,住院也好,有医生照看着,多少放心点。这样吧,这个周末我带着毛毛回去看看。

挂了电话,池安在饭桌边抬头问,是小妹又生病啊?

林槿点点头,我想周末回去看看,毛毛也去,你呢?有没有空?

池安说,这周末没轮我休息呀,你带毛毛去吧,钱多带上一些,现在一住院都是要花不少钱呢。

池安的话林槿听了心里也甚安慰,对于自己这个小妹,不能不说池安这个姐夫当得是相当很不错的。自从结婚过来,小妹生病学习什么的他们俩贴进了不少钱。池安的理论一向是钱该花的地方是一定要花的,能省的呢也尽量省,毕竟日子长着呢,他们俩都是拿工资度日子的人,富余不到哪里去。

林槿心里很明白池安一向节省,并没有一般独身子女大手大脚的那些坏习惯,他身上穿的、日常用的都不太讲究,有时林槿说要帮他买件把上档次的衣服他也拦着不要,到后头林槿就索性随他去了。两人这方面的性子倒是相似,林槿也不讲究穿戴,一个人素面朝天的,倒也省心,有时看着芳子那一帮女老师得了空就满街逛荡,整了一堆一堆的衣服在家,林槿心下就暗笑,不是找麻烦么,生活简单些多好。

然而林槿也知道这正是自己与那帮老师的差别,也许早早的,她的心就老去了,只有老去的女人才不追求美丽的衣服吧,女人天生是要和衣服结缘的。

林槿分明还记得小时候的自己曾经多么渴望过一件绿色纱质的公主裙,隔壁那家的女孩儿身上便穿了那么一件,奔跑起来像一朵绿色的云朵在飘,看得林槿的眼都移不开,可是林槿知道自己是不能开这个口去要裙子的,那会让妈妈的眉头先愁起一朵云来,林槿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一件公主裙可以给宝云买上好几袋奶粉了,小妹的身体是不能少了营养的。美丽的裙子不过是女孩子的虚荣心啊。可是,云想衣裳花想容,当自己对那些美丽得让心绚目的衣裳不再生起多少爱恋时,林槿知道岁月已经无情地在自己心底里烙下痕迹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林槿的性子是天长日久渐渐形成的,生活教给她诸如隐忍,安心,保守一类的词语,所以慢慢她也就习惯了这样的自己。

林槿并不是自己父母亲生的。应该说,现在她的父母其实是她的姑父与姑妈。

这个秘密是林槿十岁左右时隐约知道的。那年春节,居住外地的舅舅与舅妈带着表哥到家做客,妈妈打发她与表哥到外边玩去。林槿平时没有什么哥哥姐姐一块玩的,所以每每家里来了年龄相仿的孩子都会特别的开心。那天早晨,表哥一个劲地瞅着林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槿看表哥与自己玩得心不在焉的就有点不高兴,她埋怨表哥,你想什么嘛,跟我玩牌都不专心,再这样不理你了。表哥答非所问地说,林槿,如果我妈要带你回我家去住,你肯吗?

林槿头也没抬,住几天有什么不可以?我又不是没在你家住过,你问得倒奇怪。

表哥说,不是住几天,就是跟我们回去,以后就不回你这里了。

林槿奇怪地盯住表哥,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我自己家?

表哥犹豫了半响,禁不住林槿的纠缠,附在她耳边说,我妈妈说要带你回家去,说你是我们家的亲小孩呢。

林槿不明白表哥的意思,她怔怔地看着表哥,有点不知所措。表哥看她呆呆的样儿,忙又交待她,你可不能说出去,不然我非得被我爸臭打一顿不可。

林槿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表哥的话,可她没敢去问妈妈,简单而敏感的孩子的心里似乎也清楚这事是不可以随便问的。只是那天,林槿与爸妈一起送舅舅一家走的时候,她分明看见舅妈的眼里含着泪,而爸爸妈妈的表情是尴尬而无奈的。于是在那此后的相当长的一段岁月里,林槿开始有意无意地去寻找自己生世的痕迹,到了后来几乎可以肯定了。

林槿的妈妈其实是不能生育的。林槿一出生就被现在的妈妈从自己的亲弟弟那里过继了过来。所以打小只要林槿回舅舅舅妈那边家玩耍时,每每临走都能感觉到两位长辈的不舍与牵挂。而林槿在他们身上总能感觉到一种极为亲近的情愫,这种感觉一日日提醒她与他们之间应该是有着更加亲密与不同寻常的血缘关系的。

这样的事实,带给年幼的林槿一种伤感与无奈,但是她并没有对谁有过多埋怨,她相信这一切都是有其原因,有不能不为的道理的。

在林槿寻找身世的过程里她看到了父母的慌张,忽然便明白了其实心里最不安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现在的养父母。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害怕渐渐长大的女儿有朝一日离他们远去。

于是,林槿便不再做任何努力了,她安心地做爸爸妈妈的好女儿,尽心尽力地同他们一起带好多病的妹妹。人生里,有很多问题是寻求不到答案的,难道不是吗?她想,终此一生,让两位老人放心愉快便是她这个做女儿最大的孝心了。

所以毕业分配时,林槿满心是想回到父母的身边的,可是,终归不能如愿,然而只要有可能,林槿都尽可能的回去看看他们与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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