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家聚在一起,珊珊姐对啊米和陆珠说:“我和我朋友决定不在这里做了,我们要到深圳去,听说那边的工资要比这边高很多。你们愿意一起就一起走。”啊米马上点头说:“我要去。”珊珊姐看着陆珠,陆珠迟疑着,憋了良久,说:“我没有身份证了那边能要我吗?”珊珊姐的男朋友一手拍在椅子靠背上说:“是哦,没有身份证连关都过不了哦。怎么忘记这个事了呢?那怎么办?”四个人八眼相望,一时没人敢出主意。
良久,还是陆珠自己先开口说:“那我就不去吧,只是,我也没有钱回家了,我还是想在这边做事,你们能帮我想办法吗?”珊珊姐的男朋友思索了片刻说:“我尽力帮你找找看吧。”
第三天的下午,珊珊姐领着陆珠走进她男朋友做的那家工厂。帮她安置好。陆珠出厂门来送她们三个。站在一堆行李的中间,啊米拉着陆珠的手有点担忧的说:“要不,你还是回去吧,你一个人在这里要是有什么事怎么办呢?”陆珠摇摇头,说:“不能回去,回去了也不会过得舒坦的。”珊珊姐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元递给陆珠说:“我们也要用,只有这么多,你留着吧。”陆珠迟疑着,还是接下了,又说:“我害你们又多停留了两天,真不好意思。珊珊姐,你留一个联系的方法吧,欠你们这么多,我总得还你们呀。”珊珊姐说:“我们到了那边会和你联系的。这里我朋友也托了人照顾你,只是你自己也要注意少出门,小心保护好自己。”啊米又挨上来默不作声的搂了搂陆珠。珊珊姐的男朋友催促她们该走了。啊米三个人坐上出租车还不忘向陆珠挥手,陆珠一直望到那挥动的手变成小黑点最后溶化了才返回工厂。
“起来!起来!查暂住证啦,人坐在自己的床上不许走动,把证件拿在手里”粗鲁的喊声惊醒了所有睡梦中的人。有证件的赶忙强睁起朦胧的眼睛翻枕头抖衣服的找出来乖乖的捏在手里举着。陆珠安静的坐在床上,肩膀因为呼吸太过粗重而剧烈的一起一落。好像这个房间的人都有证件,查证的人一溜儿顺畅的看过来,在陆珠这里被阻住了。“你的暂住证呢?”陆珠摇摇头,怵怵的目光不敢直视任何人。“起来,跟我走。”
派出所的大厅里挂着巨大的石英钟,陆珠抬头看了看,刚好凌晨两点半。所有的房间似乎都站满了人,男男女女都在争吵,嘴巴张合却没人会听说的什么,恐怕说的人自己也听不到了。警车还在不停的运着各色人进来,也有不少的人离去。
和陆珠一起被带来的还有同工厂的两个人,一男一女,三个人都是下午才进这个工厂。
大约是嫌人太多了,工作人员把一批估计马上不能办好手续走的人赶到侧面一间房子里。陆珠和同伴都在里面。
房间很宽敞,但是没有灯也没有任何可以坐下或倚靠的物件,用脚踏踏地板,哔叽哔叽响,是稀泥。最里面靠窗那里斜放了一根两只手臂粗的木头,陆珠走过去摸了一下,粘腻腻的,手指一按,木头闪悠起来。“这个不敢坐。”陆珠只得折回和同伴一起在黑暗里站着。
铁门上的一个小四方格窗户被打开,一个粗重的声音喊着一个名字,不是陆珠的,也不是其他两个同伴的。一个妖艳扭捏的女人兴奋的应着,蝴蝶飞一般扑向门口。铁门打开,月光照亮了门外一个形态肥大的男人身影。女人跨过去整个身子挂在男人的一边肩膀上。陆珠听到女人妩媚声音渐渐远去:“又在和谁快活呢?才来接我,我都吓死了。”
陆陆续续的,一起关进来的人走了一大半了,陆珠听到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说:“走出去的都是有背景的,不是小姐就是情人,再不就是当混混的,只有我们这些从工厂里揪出来的只能干等着了。”四方格子又打开了,这次喊的刚好是刚刚发牢骚的男子。男子跨出房门时呢喃了一句:“还算老板有良心。”
一直到天边现出白光了,四方格子的窗户再没有任何声响。陆珠扭动一下僵硬的脖子。房间里不多的几个人狼狈不堪,顾不得墙壁上墨绿的青苔和班驳的水印,或站或抱头蹲下的靠在它身上,在肩膀上后背上留下大片的灰白的粉尘印。
陆珠捂着肚子蹲下,应该是在潮湿的稀泥里站久了染了寒气,肚子里好像有一只兔子在调皮的蹦跳,跳得肠子阵阵绞痛。陆珠看看周围,虽然所有人都闭着眼,但是,自己是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一只手使劲的的按着肚子,一只手用力的拍打铁门。陆珠想:“还好是铁门,要是木门就没有这么大的声音了。”先前来过几次的声音又飘来了:“吵什么?”陆珠大声应到:“麻烦开开门,我们有急事。”男声说:“还没到上班时间,时间一到就开门。”陆珠再次喊:“真的很急啊,麻烦开开门。”男声说:“真烦人,等我找钥匙。”
锁头碰在铁门上叮叮铛铛响,“哐”一下打开,第一个冲出门的却没有轮到陆珠,陆珠是被推搡着出门的。陆珠蹒跚着走到洗手间门口,所有冲出铁门的人都排队等着里面的人出来,而她排在最后。
所有人都不愿再回那个房间了,任凭那个给他们开门的男人怎么恐吓,全都歪到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如同死去般动也不动。男人只得哀求大家移到一间办公室里。虽然没有宽阔的沙发不过还是有几把滕椅可以坐。
陆续的有几个人来上班了,一群人中有人提出要给老板或朋友打电话好支钱交钱办证和交罚款,被批准。很快就有人带了钱来领着走了。陆珠不知道老板的电话,两个同厂的也不知道,三个人也都没有朋友可以找,一起关在房间里的就只剩她们三个没有走了,办事人员每一次投向她们的目光里好象都带一点蔑视和嘲笑的滋味。
到下午离下班时间六点钟只差几分钟的时候,老板终于出现了。办事人员训斥他:“要领人就早一点,你看现在就要下班了,又要拖我几分钟才能下班。”老板点头说:“真的忙呢,下次一定早来。”陆珠凑近去看,办证八十元,罚款一百元。心里暗自庆幸:“原来这里办证不用看身份证的,办事人说办就办了。”转而眉头有一皱:“哦?又是一百八十元,老板会不会又计较呢?”
果然,老板才把陆珠三个人带到进到工厂门口,就开门见山的说:“为了领回你们三个我是刚刚从赌局上回来觉都没来得及睡去了的,你们要把办证的钱和罚款都还给我,现在就去宿舍拿来交给我。不交的就走人。”
陆珠双手握着珊珊姐留下的那张钞票极慢的伸到老板面前,老板手一探便扯过来放进包里,说:“剩下的就在你以后的工资里扣了,明天起工厂会很忙,你们要努力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