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没有月,星异常明亮。
道旁树,新叶正小。
路灯,光线极暗。
夜色下校园里,闪烁着街上的霓虹灯。
没有安静,街上的鸣笛声充斥在耳,鱼贯而出的学生熙熙攘攘。
“老妖,咱班最矮的那个女生叫啥?”施诗与衣郁从教室走向宿舍,随口一问,脸上带着惯有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郭萍萍啊。”衣郁眉头微皱,满脸不相信的表情,“不会吧,都快一年了,名字都不知道?”
“咱班我还就真的认识不了几个呢,也就我们几个熟点儿,其他——基本了!”施诗不好意思的一笑,看着衣郁。
“我也差不多。张羽,之前我还一直以为她是个男生,直到过上次考试,她在我后面,我才知道她是个女的。你说一个女生怎么起这样的名字。”
“张羽?没印象,不过确实像个男名。”施诗仰起头,透过已经缀满了细碎叶子的树枝看着天空,穿过甬道。
“哎,今天农历初几了?”衣郁在后面问道。
“不知道。”
穿出甬道,宿舍就在前面了,楼管正在楼门口晃悠。
匆忙的洗刷后,真正的夜晚才刚刚来临,灯熄了,黑色在十点钟扰起了多少思绪。静,并不是因为入梦,而是心已飘离。
“为什么她也穿起了那套灰色的衣服。为什么时隔多年以后,早已陌生,我却如此强烈的忆起那些点滴。……”施诗的思绪,从那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矮个子女生身上,飘回了几年前那个相像的人儿。不是梦,却像梦一样飘回了过去。
那已经是四年前。
公孙槿,一个十足的“丑”丫头。据说有这么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公孙槿趴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但没有睡觉。这时候整个宿舍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了,有的如雷,有的如牛。夜色远处一幢人影慢慢靠了过来。从外形看,是个男的。大黑天的男的跑到女生宿舍,看来不是好人!
“哎,闷死我了,写的啥情书……”公孙槿从被窝中坐起,使劲地喘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过,也蛮感人的。公羊高夏,公羊高夏,什么名字啊,这么难听。不过也蛮特别的……明儿就去看看你这公羊高夏到底几斤几两,敢戏弄你公孙大姐的话,让你公羊高夏分家。”哎,此时就别提我们公孙大姐那表情了,她越想就越觉天旋地转,眼睛就那么扑闪扑闪的瞄到了窗外。
“你做什么呢?”
“没啊!”黑影惊惧啊!大黑天的自己本就有点害怕,兀得又听到这么一句,霎时惊出满身的汗,“我——我——我没做什么啊。”
“没做什么?没做什么你带个黑面罩干嘛?”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下了黑影的面纱,“说吧,你做什么呢?在本大姐面前你可别耍花招。”
可能是远处车灯正好闪过,照到公孙槿的脸上,整个脸映得煞白,甚是可惧。黑影虽然害怕,但放眼望去。只见他愣了数秒,突然大喊:“啊——鬼啊——”黑影连滚带爬的瞬间没影了。
“胆小鬼。哪儿有鬼啊!哎,哎——”黑影早不见了踪影,公孙槿也困了,她扑闪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就睡着了,这还不算完,还咧开嘴笑,梦呓了几句,分辨不清。
当太阳睡着,世界静得唯美;当太阳睡醒,又呈现另一番精彩。
第二天。早上。
“哎,施诗,你不知道啊,昨天我见鬼了。”
“瞎说,鬼?你心里有鬼吧!”施诗不以为意的看着公羊高夏笑了笑,“你不会刚写了个情书就脑子热吧!”说着伸手试了试高夏的额头,“不热哦?!”
“不是跟你开玩笑,昨晚我真撞见鬼了。”
“你瞎掰就是了。”说完就要往教室走去。
“是朋友吧!”高夏拦下施诗。
施诗点了点头。
“是朋友就听我说完。”
“行,我就再听你一回。可不要说你又扮黑衣人,夜探哪儿哪儿的。现在可是21世纪,可不兴那一套。”
高夏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着,“我还真的又扮了一回,要知道,我可是第一次写情书啊,越想越睡不着,所以懵懵懂懂的就……你说我看到了什么?”
“啥啊。”
“一个女鬼。”看高夏的样子,是惊到心里去了。“她那样子……满脸上下就俩眼睛,棒球见过吧——”施诗点了点头。“她俩眼睛就跟棒球一般大,扑闪扑闪的,脸上通白,没鼻子也没嘴巴。当时还把我的面纱给摘去了。幸亏我闪得及时,不然俺高家就绝后了。”
施诗盯着高夏看了半天,见他说完又不屑地撇了句,“你讲故事的水平有进步嘛!值得嘉奖。”说完不屑地摇了摇头,继续向教室走去,很急切的样子。
“哎,你不信啊?”高夏追问道。
“信——”高夏见施诗破天荒信了自己一回,就甭提他有多高兴了。“才怪”施诗瞅了高夏一眼。高夏刚才还鼓鼓的脸这会儿又像瘪了的气球一般。
“施诗——”远远的不知谁喊了一声。一听这声音,施诗精气神就丢了大半,手捂着额头,仰头看着天,一个劲叹息!
施诗机械地转过身,“怎么,大姐?”说着还不忘往回退了两步。
“哎,没啥大事,就是——就是——。”
“是啥啊?”施诗又往后退了步。
“昨晚,你不给了我封信么——”公孙槿转而低声支吾着,脸颊微红,头微低,眼睛稍稍挑起,却看着地面,右手抚弄着披在肩头的发丝。看到这阵势,施诗心里那个庆幸,多亏这还没吃饭呀!“那个——那你就帮我叫一下那个什么羊来着!”公孙槿高声搁了这句话,方才那“娇羞”的形象又换作了平日的“豪放”。
“什么羊啊?这又不是羊村!”施诗看公孙槿恢复了正常,这才放开了胆跟她说话。
“谁跟你说什么羊,对啦,是公羊。”公孙槿很不耐烦的喊了句。
“啥公羊啊,还母羊不?”
“我没跟你瞎胡闹,我说的是个人名。公羊是前俩字。”
“名字前两个字是公羊?谁啊?好像没有啊!”施诗转头喊了半句“高夏——咦,人呢?”
“对,是高夏,公羊高夏。”
“他刚才还在这的,咋不见了呢,奇怪!你找他做什么?”
“你帮我捎句话就行了,就说本姑娘要见他。我先走啦!”
“嗄!”施诗看着公孙槿离开,心想,“这丫头找高夏什么事啊,不就帮人家送份情书吗!至于这样么?再说还是我让她给送的。”突然,施诗像想起什么事似的,一溜烟不见了。
来到教室,还没多少人。施诗往中间靠前的空位上看了一眼,嘴角闪过一丝微笑,往后面走去。
“那女孩谁啊?挺漂亮的,说说吧,可别瞒着兄弟我嗬!”高夏一脸坏笑地看着施诗。
“公孙槿,漂亮是吧,人家可点名叫什么羊。”
高夏疑惑的看着施诗。
“公羊。”施诗补充道。
“公羊,还母——”高夏突然卡住了,“找我,不会吧,我不认识啊!”
“就找你啊!”
“你就编吧!”
“真的!不信你自己去问去啊。”
“真的?那我就认识认识,呵呵!”
施诗瞥了高夏一眼,不再理他,做到自己的位子上,翻开《文心雕龙》,眼睛却盯着前面的门子。
他在等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女孩。女孩来时总是微笑着,但并不是对着施诗,而是走向自己的位子,那个中间靠前的位子。在那微笑里,施诗能够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忧伤,一种让自己魂牵梦萦,心生怜爱的忧伤。看着她坐下,施诗才转过头来,却看到高夏正看着自己。
“你的灰色调情结,呵呵!”
施诗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施诗的心思现在根本无法集中到书本上。他还在想昨晚跟父亲的争吵。思考良久,他才对着高夏说:“高夏,我可能要离开这儿了!”
“为什么啊?你在这不挺好的么?”高夏一副疑惑的表情。
“是我爸,他要我转学。”施诗抬头望着楼板,叹了口气。
“去哪啊?”
“实验中学,我爸调到市区去了,我妈也办得差不多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我爸,本来是要我这周就走的,为此昨晚跟他吵了一架。今早上他告诉我,可以延迟一个月。”
“听说那儿教学质量是全市最强的,去那儿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真羡慕啊!”
“我不想去的。”施诗朝前面看了一眼,“我喜欢这儿。”
“为什么啊,这儿这么垃圾!”
“唉!”
“那,你告诉姜明了吗?”
“还没呢,还没见他,今天。吃饭的时候告诉他吧”
“其实也不想你走啊!”
“好兄弟。”施诗拍了拍高夏的肩膀,“甭多说啦!”
“那到时候,我们俩要好好为你送行。想想我们三个人,虽然数我最大,可不得不说你才是真正的大哥。要不是你,现在我肯定是在哪个地方打工,如此毫无意义地过一辈子。其实你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唉,不说那些啦!”
“对啦,今天不是阴历的二十三吗?姜明生日。我们应该给他好好庆祝一下。”
“行啊。”
“那可得你筹办啦,嘿嘿!”
“那是,我可是财政大臣啊!”
……
渐渐的人多了,已经六点钟了,施诗趴在书上,不再说什么。瞪着自己最喜欢的《文心雕龙》发呆。他又想起了,带着淡淡忧伤的笑,想起了自己谜一样的灰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