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之后,枼影便没见到过秦光,他仿佛一个匆匆经过她生命的路人,一个转身,一个回眸,便又消失在那团迷雾中。他的铁杆粉丝蒋小优倒是时不时的跑到他们班去偷窥他,但总是被一个叫做林亦川的少年捉住,她憋着一肚子气回到教室,嘴巴里骂骂咧咧的都是对该少年愤恨的言辞。
“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跟个英魂似的,忒讨人厌了。”小优丧气归来,满脸愤恨不平。枼影慧心的笑了,“人家也不一定是专程去捉你的啊!”
“他就是故意的!”小优怒气被燃烧到了顶点,怒指林亦川的卑劣行为。表情太过于夸张,枼影忍俊不禁。
“不就被捉两回吗?至于这么大仇恨吗?”
小优一下子崩溃了,坐下来拉住枼影将她的心酸往事一一道来。
“你不知道,那个林亦川有多可恨,从4岁开始就受尽他的欺负。”
小优一脸委屈。
“等下,你说你4岁就认识他了?”
“对啊,在我还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他妈和我妈就是志同道合的铁杆牌友,两人隔三差五就召集几个人在我家打麻将,以前林亦川是由他家的保姆带着的,后来他稍大些了,就变得超级调皮,老是玩弄他家的保姆,所以保姆走完一个又一个,她妈妈要打牌啊,没办法带着他,索性把他直接扔我家了。”小优娓娓道来,像在回想着些什么,表情跟着话语走动,时而瞪大着眼愤怒,时而叹息。
“这辈子我死都记得她妈妈当时抱着我说,‘小优啊,要哥哥跟你玩,好不好啊?’我当时还小,瞪大着眼,低头看着他阴笑的嘴巴里两颗可爱的兔牙,就傻不垃圾的点头,没想到这许可,却让我以后的人生遭受如此大的蒙难。”
小优的表情丰富,十足像个百家讲坛演讲者,不过枼影不明白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话语才如此幽默,风趣。
“大人们关在一个屋子里打牌,那家伙觉得无聊就到我的房间,撕毁我的洋娃娃,还站在我的床上手舞足蹈的宣扬他的成果。”小优边回忆着便愤恨的咬牙,坚硬的牙齿,在口腔触碰得吱咯吱咯响。
枼影趴在桌上微笑着,仿佛那样的回忆在自己身上上演过去,那一定是特好玩的事情。
“再大些之后,他就拿起我爸爸帮我买的水枪,追着我狂扫射,害得我躲着洗衣房哭着睡着了。”
“你都不告诉你妈妈的吗?”枼影疑惑。
小优憋屈的眼泪差点儿流了出来,“当然告诉她了,她不信,说亦川哥哥是逗我玩的,哇,现在想到,把我恶心的!”
小优装着要吐出来的样子很好笑,在她眼里仿佛不仅仅是愤怒,淡淡的言语中夹杂着一点儿回忆的依赖,如此清晰的记住回忆的每个情节,所能够仰仗的何止是愤怒,一定还有某些不知名的情感,只是以为是愤怒的小优没有察觉而已。枼影淡淡的笑了。
“后来,他爸妈离婚了,她妈得到了一大笔财产还有每个月定期的赡养费,却无意中活得了这个活宝的抚养权。她妈妈在我家那个哭啊,说她以后可怎么办啊,还有这么个调皮儿子要管啊,几无助,几可怜啊!我妈妈同情她,就说以后亦川可以随时到我们家,我们家会拿他当干儿子供着。拿到这个许可证的她妈,每个星期三五天里把他往我家塞。每次过来不是吃光我的零食,就是抢占我的电脑打游戏。”
小优叹了口气,“不过他也挺可怜的!”小优突然感叹道。
“什么?”
“他妈妈根本没管过他,像没这个儿子似的。”
“不过有一天,她妈妈出奇的关心起教育来,听说是看了一则电视报道,上面说的是一个巨富家的儿子不争气,拿着他家的所有钱去澳门赌博,几天就把家底给输了个精光,电视上面啊,之前珠光宝气的母亲沦落成了小摊贩,那个衣服穷酸的哦,实在让人惨不忍睹。她妈妈当时啥话都没有说,径直的回到房间,出来之后就冻结了林亦川的帐户,所以他就变成了现在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小优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之前的气愤全部给抹掉似的。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出故事,是不为人知的,想起来的时候会随着当时的心情变化自己的心情,那种久久不忘,被牵动情绪的画面就叫作“回忆”
小优有着自己的回忆,回忆里的那个人,印象深刻到从他的小时候到长大,或许有一天也会随着记忆一同老去,多美好啊!而她回忆里的那个人呢?却被嫉恨压抑住思念,深疼深疼!回忆是一望无际的迷雾,当偶尔感到疲惫的时候,回首过往却只剩下空白,真的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今天还要陪郑哲祺一起温书吗?”小优突然问,
“哦,不用了,他家今天来了个亲戚,他要早点儿回去!”枼影像从梦中惊醒。
每次放学后,哲祺都会在自习室里温习课本,虽然还有半个多学期的时间才高考,但是他却很紧张似的,专注着温书。陪在他身边的枼影如同一张座椅,他似乎忘却了她的存在。
他应该很紧张他的学习吧!
“听林亦川说他们最近搞了一次高考模拟考,这次考试与能不能被保送清华大学有很大关系!”小优拿出抽屉里的小镜子,瞅着自己修长的眼睫毛。
“真的吗?”枼影的心忽的涌动了起来,这些哲祺从来没有跟她提到过。
“你不知道吗?”小优放下镜子,枼影的脸有些严肃而深刻。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她继续说道。
“那成绩出来没?”枼影心里猛地开始慌张了起来。
“好像是今天吧!今天公布!”
小优不屑的回答。
“不用紧张,轮不上郑哲祺,林亦川那个pizi都比他强。”
枼影不高兴了,瞥了她一眼。
“真的,除了秦光没谁能拿第一。”小优的眼里又冒出钦慕的火光。
枼影犹豫着该不该向哲祺问清楚成绩的事情,但是又害怕伤了他的自尊,索性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等他想要告诉自己的时候一定会说的。
枼影走在回家的那条必经巷子,秋末到来,围墙边上一排排的栀子花树叶开始发黄,飘落,残落的瞬间,有中执意的伤悲。她慢慢朝前走着,眼前,她家门的围墙旁边一个人身影,孤单的倚在旁边,枼影走近,如此熟悉,让人疼惜的脸。她仿佛一个世纪都未见到过他了,心底莫名的涌动着一股酸涩。他侧过脸,单支腿推开墙面下来,手上摇晃着两灌啤酒。
“要不要喝酒!”他将一罐啤酒在眼前甩动着。枼影冰凉的心有点暖暖。
“好啊!”她欣然答应了。
秦光将啤酒罐扔了过来,酒罐在空中划过一道彩虹般的弧度,便被枼影准准的拿下。
“去公园,那儿有草坪!”
“随便!”
秦光脸上扬起一丝妩媚的笑,笑容惊心动魄,让她的心又急躁不安的跳动了起来。
他们沉默着并肩膀走着,枼影抬起头,一个少年吃惊的望着他们,少年脸上的错愕像晴空骤然涌出一大片黑云,冰冷,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