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伊梦,你一定得答应,我已在医院快熬了一个月,就等你回来了。你不答应,我死不瞑目,只要你答应了,我这五万元存折给你,你们户口本上有我的,拿户口本就直接可以取到钱。”老奶奶看到大媳妇听话出去买东西了,就示意伊梦坐近一点,吃力地一口气说完了上面的话,然后直喘粗气。
伊梦看着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老奶奶,心中动了恻隐之心,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亦善”,这老奶奶已瘦得眼睛陷了下去,身上就剩一张皮包着骨头,身子的左边已失去知觉,现在只有眼睛还闪着一丝生气盯着自己,这样子要是自己不答应她真是会死不瞑目。
这是伊梦住院的第二天下午,上午输液后睡了一觉,中午吃过饭后伊梦觉得好多了;下午没事她起床去看住在另一层的余家老奶奶,老奶奶正在床上闭目养神,看到伊梦来了,精神马上好多了;一起闲谈了几句,老奶奶就要大媳妇去医院外的超市买东西为借口支走大媳妇,只剩伊梦、余老四和亮亮三个人在病房。
老奶奶先骂了余老四,怪他不该出手打人,然后要余老四保证以后不再打伊梦,见余老四答应了,她就示意伊梦坐近一点,然后用几近乞求的语气和神色要求伊梦答应不和余老四离婚。
和余老四离婚已是伊梦五年来的心愿,她一次次提出,一次次和反对的人抗争,可一次次最终都放弃了,为什么别人离婚那么容易而自己却难以达成呢?
这次伊梦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鼓起勇气来和余老四离婚的,因此她不想再放弃,所以任凭老奶奶盯着,伊梦就是不吭声。
“民生,你跪下!”老奶奶命令道。
余老四不解地看着老娘但还是听话地在床前跪了下来。
“不是跪我,是跪她!她不答应你就别起来。”老奶奶挣扎着说。
伊梦想不理会,站起来想走,但老奶奶抓住了她的衣角:“伊梦,你是个良心很好的人,你不看我们的面子,但你要替伢想啊,亮亮这么聪明可爱的儿子你就忍心让他混日子将来没一点出息吗?”
“现在国家在搞征收,徐冲马上要拆迁,拆迁后你拿这五万,民生那里前几年他做事我们也给他把钱存了起来,也有五六万,上个月来医院之前我就给他了;我已跟他们兄弟几个讲了我死后不用你们花钱,兄弟几个就你们的小孩还小,我心里一直都是为你们想的,你应该也知道;你拿这十万元开个店做点生意,凭你的能力你可以把这个家建起来的。”
老奶奶的话句句在理,伊梦的脚沉重起来,已挪不动脚步。
“最重要的还是伢,我在还可以帮你带一下,但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能再指望了,你要是离婚走了,你让伢和民生怎样过啊,兄弟兄弟小时是兄弟,长大就各自顾各自,我在还可以说他们几句,等我走了就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了啊。”老奶奶稍微歇了一下,又接着讲道,看来不说服伊梦就不会罢休。
伊梦真后悔没有在余老四跪下之前快点离开,她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再说老奶奶真要死了,亮亮跟着余老四哪里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呢?她就是要走也要把亮亮带走才行,余老四自己顾自己就行了。可是,把亮亮带着还能和康旭在一起吗?一个明明就已难为他了,哪里还能再带一个去呢?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这样为自己受委屈,那再好的办法就只有按老奶奶说的不离婚带着两个小孩维持着和余老四的生活,因为这几个人都指望着她啊,而她却不能自私地只顾自己而指望着康旭,给他这么一个沉重的负担。
该怎么办呢?一边是自己不想放弃的真爱,一边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伊梦心中翻腾着,脚却不能移动一下了。
(4)
夜,还是那么浪漫迷人,可康旭的心却半点没感觉了,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明明还感觉到她的气息她却说从此不见,她要他忘了她,可对他来说爱上一个人好难,而要忘记一个人更难。
一整天没收到她的信息,晚上明明都睡着了,她的信息还没有来,他不甘心,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心里明白在等她的消息。
差不多十点了,终于收到了她的信息,他满心高兴地打开来看,看完后,在这六月天他却感到直冒凉意。
“康旭,千言万语只能说一句对不起,忘了我吧,你会找到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一起走完人生之路的,就把我当你生命中的过客吧。把明明送到长达佳苑他大伯那里就行了,他们会把他带给我的。”这是他等了一整天和半个晚上才收到的伊梦的信息。
“到底怎么回事?伊梦,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来解决。伊梦,相信我是真心的想和你共度人生,伊梦,你一定要让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啊?”康旭着急了,他很快地给她回信息。
信息发出后,他试着把电话打了过去,可她不接,甚至还把手机都关机了,这人怎么这样啊说变就变了,不,他不相信她真的是变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又会是什么事呢?是他们威胁她还是她碰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呢?
康旭轻轻地把门关好,来到小区一角的公园。
这里,在她生日的那天晚上,他带她来过。
那晚他特意要小孟带明明去玩,他带她来这个比较幽静的公园一角。
“伊梦,喜欢这儿吗?”他带着期望的神色看着她。
“嗯,这儿环境很好。”她边说边观察着四周,“还是有钱好啊,可以住到这好地方来。”
“你喜欢可以也搬来住啊。”他拉她在藤架下的秋千上坐下来。
秋千在夏夜的凉风中轻轻晃动着,月光下她的笑脸迷人,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她,很快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她没有生气,笑咪咪地抬头仰望夜空。
“如果一颗星星就代表一个人,你希望我是哪颗呢?”她神往地看着天空,然后突然回过头来问他。
“最近的那两颗,我不要最亮的也不要是牛郎织女星,只愿你是离我最近的那颗就行了。”他用手搂过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感觉到她震颤了一下,然后他低头就看到了她深情的双眸,他象炎炎夏日看到了碧沏的湖水,只想快点扑到湖水中一洗身上的尘埃和酷热,他的吻就那样急切地盖在她的脸上、嘴上。
她的气息此刻好象还在空气中浮动,她却说要他忘了她,他的梦刚开始她却已抽身而去。看看四周,只有风声簌簌作响,这里的人都睡得很早,只有他还象个夜游神在晃荡。
他不甘心,他要等,他要等她回信息,他不相信她会那样绝情。
果然,手机的音乐声响了起来,她的信息来了。
“风说可以忘记
祝福已遥远
今夜过后
落花满地
暖阳依旧
往事随风
一切成空
无言风雨
远方模糊
相望不相闻
从此
……”
“伊梦,这是什么啊,这算什么啊;伊梦,伊梦,你听得到我在呼唤你吗?”康旭在他们曾经共坐过的秋千上坐了下来,痛苦从心底爬上了他的脸,锁紧了眉头,忧郁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