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里的一场暴雨,洗刷着天,也冲洗着地,天地之间,雨气朦胧的,把天和地连接在一起,天地混沌一片,难以分割开来。就象这世上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一样。
一个夏天的暑气,就这样被一场暴雨洗涤得干干净净。天气突然凉爽了下来,有些初秋的韵味。青月街门诊的生意也象是被这场暴雨洗涤过一样,干干净净、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病人。整个夏天,都是在忙忙碌碌、紧紧张张中渡过的,现在冷清一下也好,恢恢元气。冷月坐在长条椅上,望着在门口戏耍着的儿子。
从入夏以来,陈雨的身上破天荒地穿上了衣服。他站在门口的走廊里,踮着脚,伸着小手去接屋檐上流淌下来的雨水。大黄狗也因为这场雨阻碍,不能出去闲散,站在陈雨的身后,昂着头,望远处,发着呆,尾巴却在悠闲地摇摆着。
陈雨的小手里接了满满地一捧雨水,他突然转过身来,‘咯咯’地笑着把接来的雨水撒在大黄狗的身上。大黄狗显然是被陈雨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后,侧过头,望了陈雨一眼,不愠也不怒,又去看它的远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象是惦记着什么。大概是雨水浸透到了皮肤上有点凉,大黄狗突然开玩笑似地抖擞了一下精神,使劲地摇摆了一下身子,陈雨撒在它身止的雨水从它身上四溅开来,溅到陈雨的身上、脸上、眼睛里。陈雨先是怔了一下,接着,象是打了血鸡一样的兴奋了起来,他一边‘咯咯’地笑着、叫着,一边追打着大黄狗。大黄狗在他的追赶下,跑到了雨中,他也跟着追到了雨中。
“陈雨,陈雨,回来,你给我回来。”冷月突然从长条椅上弹跳起来,冲出门去,追赶着暴雨中的儿子。
“叫你淘气,叫你淘气,这一身衣服又淋湿了,你自己说说,今天你都换了多少套了?”冷月在雨中一把抓住了儿子,拎回屋里,气急败坏地一边拍打着儿子的小屁股,一边大声地叫问道:“你还跑不跑?你还跑不跑出去?”
大概是下手重了点,陈雨一边挣扎着,一边哭着叫着妈妈。冷月见儿子真的哭了,心软了,住了手,拉着儿子上楼换衣服。
“这可是最后一套衣服了,再淋湿了,就没得换了。”冷月在儿子胖嘟嘟的脸上亲了一下,顺手打开电视,调到少儿频道:“陈雨乖,就在楼上看电视啊?!”又从床头柜里拿出一袋零食,倒在床上。这些零食都是上次沈冬登门道歉时带来的,天气热,只顾着喝水,就留置下来了。也是睹物思人,冷月的心里犯起了嘀咕:也不知道他和陈红离了没有?还有钟子良,他跟杜秀和好了吗?自上次为沈冬借房的事吵过之后,陈松明就不再在冷月面前叨唠沈冬和钟子良的事情。冷月也碍于面子不好问,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着。必竟三家之间也不是三天两头的交情,每年逢年过节的,都会轮流着做东,邀请着大家在一起聚一聚。
冷月安顿好儿子,自己下楼又坐回到长条椅上,看着外面下着的雨发呆。雨是天上掉下来的泪,落得让人结愁。陈红她现在还好吗?她能接受沈冬跟她离婚的事吗?她是那么地依耐沈冬,离开沈冬,她今后的生活该怎么过?想起三家聚在一起时,自己和杜秀把陈红撇在一边不理的事,冷月突然感到有点内疚,有点难受。显摆、炫富、外强中干的强势其实都是为了掩盖内心里的自卑。她和杜秀不应该就此鄙视陈红,讨厌她这种市井妇人的俗气。冷月拿出手机,翻出了陈红的电话号码,想给陈红打个电话,却又犹豫起来。她现在能跟陈红说什么呢?是问她跟沈冬离婚了没有?还是为上次陈松明把房子借给沈冬和杨子的事向她赔礼道歉?
“我从春天走来,你在秋天说要分开,说好不为你忧伤,但心情怎么会无恙-----------”刘若英的《为爱痴狂》,冷月从听到它的那一刻起,就爱死了它,说不出原因。
愁结伤感的雨,愁结伤感的歌,愁结伤感的心情。电话是陈松明打来的。现过个把小时他就下班回家了,还打什么电话?大概,也是因为这下雨闹的,心里闲闷得慌!果然,陈松明打电话来是陪聊的。他问冷月,下雨天,门诊里没有生意是不是觉得闲得慌?冷月说是。陈松明说没生意好,忙了几个月了,是该休息一下了。冷月说这上嘴唇跟下嘴唇一合,一句话就出来了,倒是轻松,可这一天天的房租加上日常用的开支,没生意从哪里来?陈松明说,这几个月赚的够管一段时间的。冷月笑骂他容易满足。陈松明说人生短短几十年,生活过得去、人过得开心就好。冷月问陈松明,打这电话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些无聊的话?陈松明说是的。冷月说,又不怕浪费话费钱。陈松明笑骂冷月现在是钻到钱眼里出不来。冷月想了想,笑着说自己感觉自己真是有一点。冷月要挂电话,陈松明突然话峰一转说:
“冷月,钟子良跟杜秀一直冷战着,现在发展到杜秀经常找种种借口不回家。夫妻之间,磕磕碰碰的事总是少不了的,有问题解决问题,有矛盾化解矛盾。象她这样用逃避的方式回避问题,只能使两人的感情越来越生疏,矛盾越来越深。沈冬那边的事还没有一个了结呢,他们就不要再去凑那个热闹了。有空,你打个电话给杜秀,劝劝她不要这样。你们女人跟女人之间,容易沟通些。”
冷月原想着陈松明打电话给她,单单只是怕她寂寞陪她聊会儿天的。没想到陈松明这聊天的后面还有后话,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儿失落,就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陈松明说:
“好啊,陈松明,你什么时候学会跟我耍起花枪来了?我刚才还一直在感动,感动你在这样的雨天里想着寂寞的我。没想到,你打这电话来,不是因为怕我寂寞陪我聊天,而是有其它的目的的。你让我的心从云端一下子跌到了低谷。现在,我的心里好失落。”
冷月的话让陈松明语塞,想了半天,却不知对冷月说些什么好。怕冷月寂寞陪她聊天在先,托她办事在后。这两者,在陈松明的心里原本是没有什么联系的,被冷月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前后因果的利用关系。冷月是一个敏感的人,让她产生这样的错觉一点也不奇怪。
见陈松明半天说不出话来,冷月心里暗自好笑。这个人也真是,在她面前,永远是那样认真,经不起她逗,常常还要她替他解围。
“逗你玩呢,你老婆我会这样小心眼?我这就给杜秀打电话,问问她心里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