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过去了,姜茵坐床上扳着手指算时间——一、二、三、四,陆老师来家里已经整整四天了,也没见她有离开的打算,到底还去不去加拿大呢?
“媳妇儿,在琢磨什么呢?”难得同时睡一次,许逸风心情愉悦地凑近姜茵问。
姜茵考虑了一下,觉得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许逸风,那好歹也是他老娘,许逸风本来就孝顺,能像现在这样力求公平公正的站在中立位置已经非常难得了,要是知道她计划着赶老太太走,非得当场跟她翻脸不可!
见姜茵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说话,许逸风一脸担忧地问:“亲爱的,你到底咋了?脚还在痛?”
许逸风帮她找了这么好一个借口,她还不赶快就坡下驴,那就真的是傻蛋了,“对啊对呀,疼死我了!”姜茵皱着眉毛装出很痛的样子,一边回答一边死命点头。
大学时两人就在一起了,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有心事的样子,许逸风知道姜茵心里有事儿,可是如果她自己不愿意说,任他再怎么问那也是白搭!唉,这陆老师一天不走啊,他就一天没好日子过……可这话能跟姜茵说吗?他要是说了,姜茵心里肯定会想‘你自己都不待见你老娘,凭什么要我处处迁就她啊’,这样的话,那就彻底完了……
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却各怀心思,不知道这算不算杯具!!可这种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答案是——陆老师来了之后。
忙了一天,陆老师也累了,这几天又是买菜又是做饭的,肩周炎都犯了,晚上疼得她睡的不舒坦。唉!陆老师有些心酸的想:这个姜茵呐,上个楼梯也能累得满头大汗,走自己家门口了还能把脚给崴了,体质也太差了点!
再叹一口气,陆老师靠着靠垫自言自语:知道我喜欢吃梨还特意去买了回来,这一点倒还算有心,可是,她买回来的那梨怎么吃呀,剥开皮儿里面全是摔过的伤痕,颜色和口味都变了……倒不是说她买的东西不好,质量好不好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就是觉得啊她这个人太不靠谱,一点小事都能搞砸了,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
虽然知道姜茵那是顺着他的话说,但许逸风还是找来药酒帮她再揉了一次,所以第二天起床,姜茵的脚已经好多了,肿差不多也消了,反正上班那绝对是没问题的。
陆老师这几天都提前起床帮他们做早餐,两人推辞了两次也不再说啥,因为起床就有热腾腾的养胃粥可以喝,那真的是件十分幸福的事儿!
吃过早餐,姜茵拿了包和许逸风一起出门,两人虽然单位不在一起,但是出门后的那一大段还是顺路的,平时姜茵都会顺便坐一段他的车,然后再自己搭几站公交。姜茵在玄关穿鞋,许逸风靠在门边等,陆老师收拾碗筷出来不经意朝门口瞟了一眼,接着就喊了出来:“呀!”
姜茵正犯愁,细细的鞋带刚好硌在脚踝那块儿没消肿的皮肤上,听了陆老师这一声喊,她差点没忍住就吼出来那句——咱大清早的声音可不可以别那么雄浑有力啊?
许逸风一向嗜睡,每天都觉得睡不饱,这会儿正揉着太阳穴,于是,问她老娘:“妈,您又咋了?”
“小姜,你脚还肿着就穿跟这么高的鞋,不怕摔跤啊你!”陆老师指着姜茵的脚声色俱厉。
姜茵扶额,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挤出个微笑,对陆老师说:“妈,您放心,摔不着!”
陆老师已经走到了姜茵身边,弯下身就去扯她的凉鞋鞋带,扯不下来就使劲儿拽,一边拽、一边说着:“不行,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不同意你穿这么高的鞋去上班!”
压住胸中翻江倒海的烦躁,姜茵护着鞋带跟陆老师拔河,再耗下去上班铁定会迟到,她急得已经濒临了抓狂的边缘,“妈,真没事儿!我平时都这样穿,早就习惯了。”
“平时是平时,今天坚决不行!人家说伤筋动骨100天,你这脚扭了咋说也得休整一个星期,上班那是没办法,穿鞋自己还是可以做主的!”陆老师那叫一个执着。
许逸风恨不得直接摔门走人,愤愤地想——女人就是麻烦!可麻烦归麻烦,还是得管呀……他一把拉过姜茵出了门,留下陆老师在后面跳脚,“逸风,你——”
“我晚上回来再跟您解释!”许逸风隔着门喊,唉,以前怎么没觉得陆老师如此啰嗦又麻烦呢?
“你妈真的是教政治的吗?还是说她信奉的不是辩证唯物主义?教条主义、经验主义、本本主义也太严重了吧……学校是不是每年都颁‘年度最执着奖’给她啊?”姜茵跟在许逸风身后,小宇宙彻底爆发。
听的许逸风哭笑不得,算了,这个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明智…
拍着胸口顺气,姜茵从来没觉得像此刻这般挫败,不得不深深地佩服陆老师——师太,您真厉害!晚辈甘拜下风了!
忙碌的工作一整天,早上出门时的坏情绪也基本随着充实感消散掉,姜茵负责的部门上个月取得了不错的业绩,下午的会上,公司老板特别对她提出了表扬,心情不错便懒得再跟陆老师计较。带着轻松的心情回家,姜茵告诉自己,生活是会一天天变好的!
看到姜茵平安回家,陆老师也不再提鞋子的事情,早上儿子已经不大高兴了,她不是不识趣的人,有时候说得多了反而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只不过,这件事告一段落,另一件事又成为了矛盾的导火索,归根到底,还是她太周到了,周到的已经过分了…
姜茵在阳台上的那一声尖叫,着实吓到了她神经衰弱的老公和她神思敏锐的婆婆,对此,她很想解释一下——不是我大惊小怪,真的是陆老师太让人无奈!
指着那条命犯煞星的红裙子,姜茵觉得自己词穷了,事已至此,她要如何表达心中的愤懑呢?
她的无力只有许逸风懂,因为那条红裙子是姜茵所有衣服里最贵的一件,是她两个月工资换来的产物,是她代表公司出席重要场合唯一的一件够档次的礼服,是她自尊心和事业心的凝结物……然而,‘不知者不怪’,如果要许逸风在姜茵的宝贝裙子和他老娘中二选一的话,那他选陆老师,人总是比身外之物重要嘛。
倘若陆老师说她自己有姜茵所希望的十分之一那么多自责和抱歉,或许姜茵就勉为其难原谅她了,可是陆老师没有,因为她并没觉得应该自责。作为长辈,帮小辈洗了脏衣服,那应该是天大的恩赐了,充分发扬了一个**员‘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是值得褒扬和崇敬的!
呆在家里压抑,姜茵索性出去走走透气,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边,她只想抱怨——这老太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许逸风找了一晚上,总算是在路边找到了他受伤的宝贝媳妇儿,他温声安慰:“亲爱的,下个月发了工资我一定赔给你条更漂亮的!”
只能怪他过分天真,那是赔一条可以解决的问题吗?陪她一个更好的婆婆还差不多!姜茵问许逸风:“你知道世界上最可恨的事情是什么吗?”
“……”许逸风表示请指教。
姜茵咬牙切齿:“世界上最可恨的事就是——明明犯了最严重的错误她却以为还自己干的是件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