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出头的时候,大雪刚停没几天,树梢上头还压了一些雪花,空气中的清冷让人呼吸出来的气儿,都带着白色。苏丽言半年多以前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上一刻还在自己温暖还嫌热的被窝里头裹着,下一刻却是突然如同置身在北极了一般,有些蒙了的同时,又有些愕然,只是一开始的惊骇木然过去之后,如今却是剩下对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时空的一种无奈认命。
前世的种种,好似才来到这半年左右的时光,那些事儿,都像上辈子的事情一样了。一想到这些,苏丽言不由苦笑了两声,可不是上辈子的事儿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儿,可到底是重活了一回,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身份,连时空,也不同了。来到这儿才半年时间,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莫名其妙的醒来就成为了这秦朝永定帝统治下,盛城苏家的嫡长女,原本这具身体因为从小身子骨柔弱,又因为婚事的原因,和自己父亲赌了气,以绝食抗议,结果身子骨经不起她这么一番折腾,一命归了西,倒是让苏丽言住了进来。
要说到这盛城苏家,就不得说提到苏家的来历,以及这苏丽言的婚事。苏家前几代时不过是一介白丁,到了苏丽言的祖父苏秉诚那一代时,家里更是穷得叮当响,都快揭不开锅了,而这苏秉诚虽然家境贫寒,可是却不甘于现状,因此寒窗苦读多年,倒是铁了心要拼考个功名出来,辛苦熬了十几年,眼见着从一青葱似的稚嫩少年,熬到了黄花儿菜般的快三十岁中老年老头子,可是这功名又可是那么好考的?如果那么好考,这秦朝每年也不会有万千学子挤得头破血流,也想争一个秀才的功名了!
而这苏秉诚也是正应了那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好不容易熬了十几年,家里穷得厉害,别说讨媳妇儿了,连自己的温饱也顾不上,正所谓上顿吃了不接下顿,苏秉诚虽然苦读多年,可奈何没有那个天份,只是此时刀架脖子上,总也想去赌个功名,也好过在家死读书苦熬挨饿等死了。
说来也是苏秉诚运气好,童生考试时,也不知道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作的文章恰好混得了考官的眼缘,竟然莫名其妙的混了一个秀才的身份来。这一结果自然是让苏秉诚大感老怀安慰,目标自然又是放到了举人身上。苏秉诚中了秀才之后,以秀才的名义四处借钱,好不容易凑了赶考的费用,又是怀着一种莫名的信心,进城赶考。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苏秉诚不是读书的料,前一次秀才考试已经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走了狗屎运了,如今举人大考,结果不言而喻,自然是名落了孙山,苏秉诚又穷又潦倒,身上借来的铜子赶路住宿时花了个差不多,结果祸不单行,一方面名落孙山,一方面苏秉诚却是染上了恶疾。
那客栈老板也不是个善心人,见了这个穷酸书生,又没本事考中举人,身上又没银子,自然嫌贫爱恨,在苏秉诚掏不出银子时,早早的就将他打包给丢了出去。
那时的苏秉诚又病又穷又饿,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只能落魄街头。如果故事只到这儿,那自然没有后来苏丽言的事情,苏秉诚与小说中任何开了外挂无敌的男主角一样,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这位贵人与他同是盛城出来的老乡,只是一个混得好,一个混得不好,看到自己的同乡如此落魄,不但是收留了他,治好了他身上的病,并且与他还算投缘,相处之后又作主将自己夫人身边亲近的婢子许给了苏秉诚作妻。
从一无所有的穷酸小子,一下子变得有地方住有饭吃,甚至连媳妇儿也娶上了,苏秉诚心里,对这救命恩人是感激得五体投地,恨不能结草衔环来报答才好,一次在喝醉酒之后说了胡话,赌咒发誓,说往后自己要是媳妇儿生了孩子,不拘男女,一律要与自己的恩人结为亲家!
当时那只是一句酒话而已,毕竟那贵人虽然与苏秉诚投缘,可人家是什么身份,苏秉诚又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穷酸小子,娶了人家长房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都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更别提人家贵人嫡出的金枝玉叶?当时大家都只不过当那是一句胡话,并没在意,苏秉诚后来婚后两年,妻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一年之后孩子呱呱落地,却是一个儿子,也就是苏丽言的爹苏青河。
那贵人得知苏秉诚的儿子出生,突然就想起了当时那一句戏言,正好贵人的妻子也有孕快要临盆,那贵人也是当真没轻视苏秉诚,甚至心里没看不起他身份,纡尊降贵,与他普通朋友论交,至此之后,苏秉诚对这贵人除了尊贵感激,那还是尊敬与感激,恨不能将命掏给这救命恩人才好。原本两人说好孩子结成儿女亲家,可惜那贵人的妻子瓜熟蒂落之后,却是生了一个男丁,这结儿女亲家之说,自然是一笑了之。
苏秉诚住在都城,当时寄人篱下,时间久了,儿子出生之后,自然是觉得有些不妥当了起来,自己以前倒是无所谓,可如今他都已经是有儿子有家室的人了,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儿子着想才是,更何况那贵人虽好,可人家位高权重,整天要忙的事情也多,府里头下人们也有些瞧不起苏秉诚,不过觉得他是一个来自家骗吃骗喝的破落户而已,时间久了,脸上难免显露出来。
这样过了一年多,苏秉诚见除了自己妻子之外,连呀呀学语的儿子苏青河也被人当作了下人培养,心里的难受自然可想而知,他当年拼着一口气苦读十几年,天份不说,毅力自然是不差,胸口间更是自有一股傲气在,就算别人瞧不起他,可他心里却是丝毫不肯服人,如今自己好好的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却被人当作了一个要饭的叫花子,自己倒还可以为了恩人为了媳妇儿,可以舍身为恩人作牛作马,可是儿子怎么办?
苏秉诚舍不得儿子成为一个没有人权的下人,因此左思右想之后,虽然那贵人府上住着不愁吃喝,不过仍旧是告别了恩人。幸亏那贵人也没多为难,甚至连当初苏丽言祖母的赎身钱也没找苏秉诚要,当时的苏秉诚也根本给不起,那贵人见他执意要走,挽留不住之后,送了盘缠与一些养家活口的银子,也就放任了苏秉诚离开。
虽然心里不愿再要恩公银子,不过想到如今还年幼的儿子,以及还等着他照顾的妻子,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那间破房,以及家乡的债务,苏秉诚还是忍住了自己心里的各种复杂,将这些银子收了下来。
回到家乡盛城之后,苏秉诚放下了自己已经握了十年,结果越读越穷的书本,却是将以前自己瞧不起的充满铜臭味儿的算盘拿了起来,秦朝自古以来就重士农抑工商,这商人地位是名列四职之最末一位,是最受人瞧不起的,以往提起这黄白的阿堵物,苏秉诚也是有一股迂腐书生脾气,是瞧不上商人的,可如今为了儿子为了妻子一家的生计,却不得不将他以往瞧不起的本事担了起来。
也许有的人天生就有这项做生意的本事,苏秉诚念书不成,可是这算盘拿在手上却是越拿越是顺手,生意也是越做越大,钱财如雪球般越滚越大,而京城的那贵人也没与他断了联系,两人书信来往中,分别得知了对方的近况,苏秉诚知道自己的那位贵人恩公如今官儿越做越大,已经是离如今的自己越来越远,等到后来那贵人官职更上一层楼时,也许是渐渐忙了起来,两人之间书信来往也就断了联系。
等到苏青河越长越大,也娶妻生子之后,与那贵人却是彻底的断了联系,三十几年过去了,如今的苏秉诚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连当初呀呀学语的苏青河,如今都已经快当上了祖父。苏家老爷子魄力十足,也算是积善之家,发达之后并没有养出些坏的习气来,反倒是时常拿些米粮出去分布给穷人,在盛城这一带名声倒也是顶顶的好。
那贵人三十几年没有联系,苏秉诚都快已经将这贵人的恩情记在心里,以为自己要下辈子做牛做马才能报答的时候,却突然收到了这贵人后人的书信,苏秉诚有些苦恼也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报答的机会,终于来了。
苏丽言穿越到这古代来时,就正好是这贵人的书信刚送来没多久的时候。这贵人原本是姓元,那元老爷送来的书信中,苏秉诚得知,自己的恩公早已经在多年前,就已经仙去了,如今是恩公的儿子当家,可是在新皇继位的事件当中,站错了位置,结果新皇刚上位不久,就开始施为报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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