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儿到真有事儿要你去跑一下腿儿。”苏丽言见她这副作派,只是微微笑了笑,没对她的忠心话表什么态,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大前儿请安时,太夫人怜我,允我在院子里弄个小厨房出来,下午就劳你跑一趟,先采买些东西回来,昨儿我看那小厨房还可用,就先将就着用了,晚上你看先调哪些人到厨房里去,傍晚时要列的菜式,晚些时候我会让人交给你的。”苏丽言说话时声音软绵柔嫩,表情温柔大方,不过却不是在和这元海家的商量,而是直接的吩咐了,要不是不知道元凤卿的喜好,又怕不给他准备爱吃的东西,让人说了闲话她没尽到妻子的本份儿,这会儿她就想列了自个儿想吃的菜单,交给这元海家的。
元海家的没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以为这苏氏不过是给自己下马威的,没想到却是立马交了件难办的事情给她。她是元府的家生子,自然是知道元府的规矩,元府大老爷和二老爷分为两房,各小房之间也是有小厨房的,不过一般这些主母院子里的小厨房也就是平日做些零食点心,烧些热水等,根本不作正做饭用,先不说这三少夫人有没有资格享用小厨房,就算她是得了太夫人喜爱,得了太夫人允诺用这小厨房了,可是听这位主子意思,却并不像是平日里做些零嘴儿点心,也不是烧些水便罢了,倒像是用来作为她专用,煮吃食,一日两餐的地方了。
这么一想,元家海的脸上就露出几丝诧色来,下意识的抬头看着苏丽言,倒像是没听清她说的什么话般,以为她是无意中说错话了,这小厨房用来做她一日两餐饭之用,又洗衣做饭之类的事儿这院子里都包了,热水有也都出处儿,那可不是没大厨房什么事儿?她是元家的家生子,跟着元家两三代了,从元老相公的父亲时,就是跟着元家的,自然也清楚其中的弯弯道道。作长辈的要收拾下头的小辈媳妇儿,不止是立规矩那一套,还有厨房的狭制以及其它一些零碎小事儿,虽然简单,可是结果却是显著,光是这厨房里的事情,就能将人恶心气得有苦说不出来,如今三郎君院子里要是自成一套了,这三少夫人可当真是落进福窝里了,这样的小厨房,除了太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的院子里有,其它年轻一辈的媳妇儿可没一个有的,而大夫人徐氏,和二夫人王氏,可是熬了大半辈子啊。
三少夫人一来,可真是独一份儿了,元海家的不相信太夫人对这三少夫人如此厌恶,还能答应她这样的要求?这么一来,元海家的就当是苏丽言说错了话,小心翼翼求证似的又问了一遍:
“三少夫人的意思是?”
“太夫人怜我惜我,心疼做晚辈的,特意允我可以立小厨房,许妈妈可有什么异议了?”苏丽言微笑着问道,也没有因她疑问的话而生气,一双似水的大眼睛里好似也含了笑意,却是让元海家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人家太夫人都已经发了话,她是什么身份?哪里敢对这老太太的话有异议,可不是找死么?这三少夫人也不是真不明白,还是有意揣着明白,却装了糊涂,有意引她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当下掩了各种心思,跪在地上叩头:“奴婢不敢,既然如此,那奴婢这就先去张罗着,三少夫人……您看?”
苏丽言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是在问要钱了,不过这本来是人家替自己跑腿办事儿,银子是该给的,因此也不拖拉着,见这元海家的答应,也很爽快的点了点头,转身撩了帘子进内室里,不多时出来手上拿了一锭十两的银元宝出来,交到了元海家的手里,一边笑着道:
“这儿是十两银子,你先拿着,只买些小厨房必备的东西,等会儿我问了三郎君想吃什么,再买些……”说到这儿,苏丽言不由顿了顿,又站起身回屋再取了锭元宝出来,交到了这元海家的手上:“索性一次全买足了,许妈妈经的事多,看看这钱可是够了?不够,我再进屋里去取。”说完,笑意吟吟的端起了茶杯,有送客之意,盯着跪在地上的元海家的。
元海家的后背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如今世道艰难,一两银子可足够小康之家过上好几个月有余,这二十两银子置办好东西是足足有余了,甚至就是吃上好东西成天燕窝鱼翅,鲍鱼等,小半个月也是足够了,苏丽言能倒回去两回,第二回是为了元三少爷吃得好些,进了屋两次却没多拿,显然是知道行情的,此时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元海家的到此确是不敢轻视了她,心念疾转,就叩了个响头道:
“这些银子是足够还有多了,既然如此,奴婢就先下去了。”她此时倒真真是没生出贪婪之心,一来这厨房能不能办得成,并不是苏丽言一个人说了就算的,还要等太夫人等人点了头才成,这不一定能成的事儿,她就是想贪,到时事情没办成,这银子可不能平白无故少了吧?二来这要贪,也不一定要选在这时候,如果老太太真开了恩,同意这位三少夫人置办小厨房了,她也没必要选在新三少夫人第一次吩咐她做事的时候就动手脚,要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三少夫人是个什么德性,大家都还不清楚,只要她留在这院子了,以后使手脚的地方多得是,没必要为了一时的好处,倒是把好不容易求来的位置,给弄没了。
苏丽言听她这么说,倒是觉得这元海家的是个聪明的,也不与她多说,就点了点头,元海家的也是个识相的,见此知道这位三少夫人心里也有计较,更何况此时她也急着去向主子求教,因此也不欲耽搁,连忙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元海媳妇一路出了院子,认准了方向之后,先是向兰院低着头走了过去,一路遇着好几个熟识的婢女,她只是应答了两声,也不说笑,进了兰院之后,屋子正中央,大夫人徐氏已经懒洋洋的歪在了贵妃椅上头,显然是刚刚得了元海媳妇求见的令才起的床,神态有些厌厌的,因天气还冷的原因,手上捧着手炉子,屋子里摆设简单,除了一只缠枝描金花瓶作摆饰,竟是太过素了。
大夫人身边贴身的丫头素春正捧了瓜子盘儿,精心替她剥了瓜子壳儿,递到她手上,大夫人看到元海媳妇进来时,微微笑了笑,转头冲素心说道:“给元海家的看个坐。”
“不用了,不用了,奴婢哪里敢当得大夫人赐坐。”元海家的跪在地上不住摇头,今儿苏丽言与徐氏都使了她坐,可是在三少夫人房里,元海家的还敢放肆一下,到了大夫人这儿,给她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真坐下去的。
见她拒绝完全是出自真心,态度虽然恭敬可是却着实不坐的样子,大夫人点了点头,也不勉强,只是冲素春仰了仰下巴:“倒些瓜籽儿给元海家的。”素春答应了一声,连忙拿了瓜子盘,走到了元海媳妇面前。之前拒绝了一回大夫人的好意,虽然说是不敢造次,不过这恭敬过了头,却是显得有些迂腐了,更何况在这些主子心里,不见得将她当成一件物事儿,可是赐给她的东西,再而三的拒绝的话,那可是叫人心里不痛快了。元海家的在元家多年,自己丈夫又是大管事下头的人,以前了是在大夫人院子侍候的,对这位夫人性子十分清楚,看着跟菩萨人儿一般似的,但主子就是主子。
伸了手出来,识相的接了一把瓜子,郑而重之的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头,这才典着脸冲大夫人讨好的道:
“就是大夫人您体贴奴婢,知道奴婢好嘴馋的,奴婢可真是谢过大夫人赏赐了。”说完,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徐氏虽然明知道她不过是装模作样,不过仍旧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冲身边的林嬷嬷使了个眼色,那林嬷嬷守在徐氏身边多年,深知她的性子,此时见她眼色,心领神会,连忙就笑着开口道:
“许家妹子今日过来见大夫人,可是有要事儿的?或是找咱们老姐妹叙旧?”林嬷嬷是徐氏当初陪嫁的丫头,后来被徐氏指给了当时大老爷身边的长随作娘子,那长随也就是如今的大管事儿,正是许氏男人的顶头上司,因此见她问话,神色自然是与对待徐氏时的一般恭敬,并不敢怠慢了,甚至要更郑重两分,一听她开口,就忙不迭讨好的笑:
“奴婢确是有事儿过来秉过大夫人的。”说完,她微微直起了些身子,伸手从身上掏了掏,接着竟然拿出了两锭蹭亮的大元宝出来,献宝似的堆到了大夫人徐氏面前,故作有些为难的道:“今儿三少夫人快午时起床时,见着身边没个侍候的人,因此责骂了奴婢等人一通,也不知道三少夫人心里是不是见了奴婢们的气,因此刚刚唤了奴婢进院子,说是,说是太夫人有令,准了三少夫人在院子里设了厨房,取了银子,命奴婢采买些食材,您看?”不经意间,就给苏丽言上了一记眼药,说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不止是没给婆婆请安,甚至还十分懒散,幸亏徐氏记得昨儿是自已命苏丽言不过来请安的,因此也不能怪在她身上,对元海家的话,也就根本无置可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