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暗了下来。
院坝。
一方石磨。
贡翔呆呆坐在石磨上。
他,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
低叹浅叹。
娣媚的男人不在了,现在只有她和毛毛,还有年老的婆婆了,她的日子过得不好,贡翔心里说。
贡翔双手掩面,一阵揉搓。
娣媚这些年受苦了,她老了很多,苦命的女人呀,从她日渐苍老的容颜上可以看出这么多年来她过的是怎样的生活,贡翔心里想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会记得我们年轻时候的故事吗?她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还记得我们短暂的爱情吗?贡翔心里疑问。
天,渐渐,黑。
西天边,晚霞异样的绚烂,它变幻着,舞动着。
小寨为大山所遮掩,笼罩着茫茫夜幕里。
晚风一阵接着一阵,吹,吹。
略感到丝丝的春寒,特别是到了傍晚。
初春的夜色,天是青苍的,密密麻麻的云倘徉。蓊郁的枝头映照着清冷昏黄的天空,月色从交错交织的枝桠缝里透过,朦朦胧胧的月影斑驳的一地。
南利河水涓涓潺潺,依旧,淌着清冷的声音。
夜幕四合,莽莽苍苍的大地;幽幽窎远的山谷;一望无际的原野;巍峨耸立的高山,此刻,都暗淡下来。
时不时地乍起了风,微风。昏黄的草萋萋抖动。树叶映着漆黑的夜。
贡翔起身了,回屋去。
老母亲倚靠在门板头,蜷缩着枯瘦的身体,瑟瑟颤抖,干瘪的嘴眨巴眨巴,她手中握着拐杖,紧紧地。老母亲枯涸的眼角里,痂结了厚厚的眼屎,映照出老人孤独的身影。
“阿妈,回屋吧,天,黑了。”
“天,黑了?”
“嗯。”
“哦。”
“回屋吧。”
“嗯。”
“我扶您。”
“娘自己走,娘还行。”
“哦。”
老母亲杵了拐杖,朝前探路,拐杖敲打在门槛上,哒哒哒哒。
屋子很黑,隐没了老母亲的样子。
贡翔踱回屋,嘎吱关上门。他走到房里,坐在床沿上,窸窸窣窣脱了鞋,抹抹脚丫子,躺到床上,一阵叹息。
他双手合抱为枕,思考着,叹息着。
娣媚还记得我们年轻时候的故事吗?还记得我们短暂的爱情吗?她男人走了,她介意和我一起过日子吗?我不嫌弃她,虽然她多次改嫁了,我依然惦念着她,爱一个人,需要在乎她的过去吗?只要两颗冰冷依旧能够碰撞出丝丝火花,那,许是爱情吧?贡翔疑问。
我,要去找她,一定要去。贡翔握紧了拳头,暗自鼓励。
娣媚一定还记得我,记得我们年轻时候的事情,记得我们短暂的爱情,也许,我们可以把爱情延续下去。
贡翔辗转反侧。
对,对,一定不能放弃,今天娣媚看我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她一定是在期盼和我在一起,一定是这样的。贡翔暗自兴奋。
我要努力了,努力干活计,养活娣媚,毛毛,她的婆婆,还有母亲。我要给她一个温暖的家,这些年来,她受的苦实在太多了,一个女子,不该承受这么多的苦楚,她很需要男人的呵护,渴慕才对。我要给她这些东西,尽我最大的努力,贡翔心里思考着。
屋外,晚风吹,吹。
沙沙沙。
呼呼呼。
贡翔虽是辗转反侧,但不知何时竟也熟睡了,微微的鼾声。
夜,静悄悄的。
山林传来风掠过的声音,呼呼,呼呼。
一只被惊醒的山鸟腾起,扑棱棱拍打翅膀,朝山头飞去。
夜,静悄悄的。
微弱的月光洒下,斑驳的树影,摇曳了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