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被学校开除后没有直接回家，她害怕外婆的担心会影响外婆的身体。她看到外婆老了，是真的老了，眉间有的不只是皱纹，还有泛黄的斑驳。她想起院子里的枣树，拆迁时候被砍断的那枣树桩上的年轮，她数了无数次了，可是她每次数到三十圈之后，就会被眼泪挡了视线。正如现在的外婆，她前几天做过的事总是记不得，而过去的片段，过去经历的情感却记得清清楚楚。
佳明白回忆就意味着老去，她不能总是停留在悲痛中，连自拔的行为趋势都没有又何以迎接未来。她羡慕颇显幸福的陈灵，可她又不屑于这种幸福。例如陈灵花了一百块买了件T恤就会跟她讲，昨天花了这么多钱买衣服啊，现在的钱真不禁得起花。秦则送了陈灵一块手表，她宁可要学校食堂的全年饭票。她不承认陈灵的安单和循序渐进便意味着她的幸福就值得炫耀，对她来说那些习惯太贪婪太邋遢了。
王佳还是回到学校，花了这一年时间拿到了自考文凭。她缺钱，她要出去工作。她也去了招聘会，顺着人群，她挨着最热闹的地方。
当时沿海城市里特别是王佳所在的城市里，外贸行业发展迅速。传说大街上随意抓三个人，就有一个是做外贸的，这话不假，从这里的招聘登记本上来看确实如此。王佳从学历这一栏看上去，要求还相对宽松，只要口语好，甚至口语不好的，都可以从事该行业。场面比较积极的是那些外资企业的，乍一看前面的应聘人群，少说也是国家重点大学的，还有不少海归，国内研究生。
王佳有些无所适从地站在人群里，她的心情姜汁浇灌一样焦烫不止。她的口语也是过了高级口译的，看到同行业从业必须在三年以上才可以有保底年收入五万的标准。王佳记得几年前的于磊，当时在本地企业里创办外贸行业的只有零碎几家，而如今满山遍野的贸易公司编排起来好像裹脚布。正如盘古开天地，一起身，就是一座山，一挥手，就是一个悬崖。
王佳离开了。
她去看望了陈灵：“我也去了招聘会了，场面类似，我可没你这等奇遇。”
临床的女人：“你们女孩子嫁个好老公就好了，何必去赶这种场子，身体健康还是最重要的。哎，难怪我儿子也找不好工作，现在女人占了一半的工作岗位了。”那个女人得了**癌，是早期，已经动了手术。丈夫在外打工，经过这次的手术，家里几乎大部分钱都砸进去了，“看我，老公天生老实，对家里是挺好，就是没钱，要不是我这个病，我们也已经给我儿子买了房子，差不多该结婚了，这不是没买成么，人家女孩子就跑了。”
“那也要能找得到这样的男人，有钱不一定就幸福。”陈灵笑了，“女人却什么就会特别想要什么，这就造成大多数人都觉得老公总是别人的好，儿子总是自己的好。”
“是啊，等你找了一个有钱的男人，但是你生病了他又不理你，你也会抱怨的。”王佳附和着陈灵。
“你们还小，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女人听了两个女孩子有些轻蔑的言语，好不自在地应着。
“那家公司录用你没？”王佳问，“摔了那么大一跤，也不给点赔偿。”
“你是没见过我如此狼狈的样子，我哪里知道我会倒地而亡，那人都已经说了叫我放心，回去等消息就好了。我以为十拿九稳了，唉。”陈灵自己锤着自己的腰，“不争气，真倒霉蛋的不争气。”
“什么工作那么好呢，年薪百万呢，看把我们家灵给怨成什么样了。”王佳见陈灵闹得慌，她捂着嘴笑起来，“我都没投简历就回来了。”
“多少钱我都干啊，我这个迷途的羔羊也就找个组织衬托一下我的事业革命，只是还没等我冲锋陷阵，我的腰先捐躯了。”
临床的女人笑起来：“这几天听惯了她自言自语，躺这儿免费听广播呢。”
王佳估计陈灵躺着无聊，又应聘失败，非常有同感：“我想先看看行情再决定做什么？现在学什么专业不一定要做这个专业对口的工作的。”
“也对，前几年的计算机行业红得不得了，这几年就成基本技能了。还有那些学外语的，忙活了半天，结果人家现在外国人都学中文了，中国人却把中文给忘了，于是又交流不上了。”
“说什么呢？”谢和走进病房，“我刚去了趟菜场，平时都你妈去的，可到了菜场发现现在都用自带的环保袋了，于是我什么都买不了，我给你买了肯德基，先吃着，一会儿你妈来了你可别告我偷懒啊。”
“爸爸，你真逗。”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哎呦，怎么都是没皮的啊？”
“你生病着呢，油炸的部分不能吃，我已经给剥掉了。”谢和皱着眉头，“这种垃圾食品么，以后还是少吃，不过填饱肚子还是不错的，东西便宜，服务也好。”
王佳若有所思，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灵，你说有什么东西是人们到了那儿才想到要买的，如果在菜场门口就可以买到环保袋，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爸爸买不到菜这个结局呢？”
陈灵坐起来，啃着鸡翅膀：“有啊，比如我上次到了北京，发现那边太阳晒，一会儿又沙尘暴，几乎风干了我弱小的身躯，我到处买水喝，买面膜，买防晒霜，买口罩。”
陈灵话音刚落，只见王佳扔了手中的招聘资料。
“你扔那些个干什么啊？你再看看么，万一有好的还可以上门面试的。”陈灵急着，还弯身想去捡。
“其实去了这次招聘会，我已经有所收获了。”王佳认真地说，“你知道吗？我去应聘的时候发现原来有那么多海归。”
“你不会是看上哪个海归男了吧，靠男人是行不通的。你别忘了你可是名牌大学的，再说了现在的海归多如牛毛。你算算现在在中国买套房子的价钱在国外能从小学读到博士后外加两年预科班，包住宿包伙食包婚办包腐败，回来估计连个安家的钱都没了。”陈灵拨着手指跟王佳算这笔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