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无声息地流着,转眼半个月又过去了,然而毓灵还是一样悲伤着。
晚上,她又一个人去了操场。这个熟悉的地方这天人很多,毓灵远远避开着,朝那个昏暗而又无人的小山底下走去。在小山下阴暗处站住,毓灵仰头看着天空。天上,有一轮很美的月,虽然还没有圆,但月色很好,光线十分柔和。这是多么凄美的一幅图画呀!——没有经历过悲伤的人怎么也体会不到这一点的。毓灵看着,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这里偶然遇到天叶的事情来,心中一时更加感伤。
这时,不远处走近两个人来,毓灵急忙把脸扭到一边——她眼中有泪,不能让人看见。两人沿着操场的跑道慢慢走着,离毓灵愈来愈近。毓灵斜眼瞥一下来人,吃了一惊——是丘瞿和天叶。毓灵慌忙想要走开,不料才刚走了一步,就听见天叶在后面叫她。
毓灵停下来,擦了擦眼泪,天叶已走到她跟前来。
“真是你呀!”天叶高兴地说。
毓灵朝天叶看了一眼,丘瞿从后面也跟了上来。虽然小山底下很黑,但走到跟前,天叶还是发现了毓灵的异样:她的双眼含着泪光,里面透着万般的委屈和哀愁,柔美的双颊上兀自残留着少许泪痕。
“你……”丘瞿急忙从旁边拉了拉天叶的衣袖,截住他要说的话,转而向毓灵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这里这么黑,你不怕吗?我们到那边去坐坐吧。”说着朝右边不远一指。那里有一小片草地,是真的绿草,坐在上面很舒服柔软。中秋时丘瞿和天叶就是坐在那里吃月饼的。
天叶一下也明白过来了,于是也“是啊是啊”的表示赞成。毓灵说:
“我想先回教室了,你们坐吧。”说着就往前走了。
“毓灵,”天叶叫住她,毓灵停住,回过头来。天叶说:“等一会儿我们一起走吧。”
“不用了。”
天叶站在那,看着毓灵渐渐走远。
“她怎么了?”天叶不解地道。
丘瞿说:“还用说吗?人家有心事,心情不好。”
“她刚刚是不是哭来着?”
“好像是吧。”
“她又为什么事伤心了?”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还在为她外公去世而伤心吧?”
“我们也回去吧。”天叶说。
“怎么,你心疼了?”丘瞿笑道。
天叶说:“就要上课了。”说着就往教室这边赶去。
丘瞿看着天叶狡黠地一笑,紧接着也跟上来,两人并排回到了教室。
从那天起,天叶对毓灵就特别地关心起来。他总是时不时找她说话,要逗她开心,但毓灵总还是开心不起来。天叶一天忽然灵光一闪,画了幅漫画给她。漫画的内容是这样的:
一个长得十分高大凶狠的人是小布什(天叶在他的大肚子上标了名字),他嘴含一根大烟斗,指着对面一个很矮小的老头(天叶标明他是内贾德)十分傲慢地说:“小样儿,想学萨达姆吗?”“内贾德”手把一轮大斧(大斧比他人还大),向“小布什”说道:“黄口小儿,想吓唬你爷爷我么,叫你父亲老不死(老布什)来吧。”毓灵看了之后忍不住笑起来。毓灵一向严谨,难得一笑,何况是在心情低落之时。天叶本来没把握毓灵看了之后心情会变好的,待见毓灵笑了,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这番成就在他堪比古代的将军引领十万大军攻克了十几座城池。那天晚上,他就邀毓灵一起出来,到操场的那一小块草地上坐着聊了聊天。天叶又说了个笑话给毓灵听。这还是天叶第一次单独约毓灵出来,毓灵不由得有些犹豫,不是她不想,而是女生天生的矜持使得她有些害羞。但她一想到天叶为了安慰她煞费苦心,这会儿约她出去也是为了帮她疏散疏散心情,好让她开心,她又怎么好拒绝?
此后,晚上天叶出来散步,经常叫上毓灵。一天,丘瞿忽然对他说:
“以后,晚上你要是和毓灵出去,就不要再叫我了。”
天叶不明其理:“为什么?”
“你叫了她,我还去干什么?”
天叶听这话里大有文章,连忙又问道:“你和她和不来吗?”
丘瞿摇摇头,说:“没有。你和她去谈心,我去干什么?你没听说过吗,谈心散步两个人最好,三个人就没意思了。”
“怎么没意思?我和蔚芸欣语三个出去,每次都蛮好的啊!”
“那是你自我感觉,别人可不一定这样想。”
天叶已猜出几分意思来了,于是试探着又问:
“是不是我和毓灵出去,你心里不高兴啊?”
“你就臭美吧!”丘瞿说,“你每天都叫她出去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觉得和她聊得来一些,就总是和她聊好了。以后你叫了别人,就不要再叫我,我不喜欢三个人一起散步。”
丘瞿的话,有一点天叶不同意,他并没有和毓灵聊得来些,但他不想解释。从此之后,他和毓灵出去,便不再叫丘瞿。这让丘瞿很生气。后果是一天,为一件小事,丘瞿忽然生起气来,不再理他。无论天叶如何安慰,丘瞿都不理会。最后天叶也生气了。
陈溪知道后,就过来找天叶。她看见天叶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便在天叶旁边坐下,笑着问他道:
“你又惹丘瞿生气了?”
“没有啊,”天叶说,“她怎么了?”
“昨天她在寝室里哭了,你和她到底怎么了?”
“她哭了?”
“嗯,”陈溪说,“昨天下午,她一回寝室就扑在枕头上哭了,我过去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肯说。你看你,都不知道害她哭过多少回了?”
“她哭也不一定就是因为我啊!”
“肯定是你,我看她不肯说是什么事,就说要来找你,叫你去安慰她。她立马叫住我,说要是我去,她就永远不再理我了。你看还不是因为你?——你们这又是怎么了?前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才过了一天就变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天叶说,“她莫名其妙地就生气了,怎么也不肯理我,我有什么办法呢?”
“肯定是你做错了什么事,赶快去向她认个错吧,哄哄她就好了,这一天她可伤心了。”
天叶不说话。
“怎么?你不去呀?”
“她不会理我的,去了也没用。”
“你还不了解她吗?只要你主动去向她认错,她肯定会原谅你的。”
天叶说:“过几天再说吧。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呢。”
天叶与丘瞿每天坐在一起,这一生气倒也好笑。天叶坐在里边,下课后想出去但又想着不能和丘瞿说话,于是干脆就坐着。上自习时,偶尔丘瞿斜眼看见了天叶,被天叶发现,急忙又扭到一边,装作根本不是要看他的样子。久而久之,气是早平了,只是都还拉不下脸来。陈溪看着干着急。
到第四天,一大早大家起来,到教室上早自习。两人渐渐也就好了。先是天叶无意碰到丘瞿的脚,丘瞿向他望过来。天叶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把脚移到一边。丘瞿也不说话,伸出脚就踩了天叶一下。
“我不是故意的。”天叶辩解道。
“你就是!”丘瞿说。她的语气和表情里哪还有一点要赌气的意思,完全是一种想要和解的口吻。
天叶瞪眼望着她,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伸出脚,也要来踩她。丘瞿急忙把脚缩到一边去:
“还说不是故意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便又和好了。
为了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不愉快的事情,丘瞿与天叶约法三章。那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当时,两人心情都很好,丘瞿担心以后两人再吵架,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一个主意来:
“这样吧,我们来个约法三章,以后谁都不许生对方的气。”
“好啊!”天叶说,“不过,这次是你要生气的,我可从来没有生气。”
“就会贫嘴,”丘瞿说:“你就完全没有责任吗?一个大男生,一点担待也没有,就会欺负我们女生。”
“我欺负你?”天叶听了笑道。他可真是无辜啊!
“怎么没有?天天就知道欺负我,平时爱理不理的,有事没事就踩人家脚,你看班上别的男生,哪个不是绅士中的绅士,君子中的君子,对女生爱护有加?谁像你啊,就会欺负我,哎,只怨我们脾气太好,这才总是让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人欺负。”
“你脾气好吗?”天叶笑道。
“那当然好了,不然,哪能让你在我面前这么放肆?拿一张白纸出来。”
“干什么?”
“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天叶忍不住一笑,一面在一个本子上撕下一张白纸来。
丘瞿说:
“写。(天叶执笔,望着丘瞿,丘瞿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第一,以后无论丘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天叶都不许生气;
“第二,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天叶都要让丘瞿一点,不许欺负丘瞿,惹丘瞿生气;
“第三……(丘瞿想了一会儿,然后才说,)第三,以后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天叶都不许忘了丘瞿……这个好朋友。”
天叶听了,望着丘瞿不觉怔住了。丘瞿似乎也有些害羞,许久才嗔怪天叶道:
“哎,你快写啊!”
天叶像从梦中回来一般,低下头急忙写起来。
丘瞿一直等天叶写完,仔细看了一遍才又说:
“签字画押。”
天叶签了字,忽然笑着问:“怎么画押?”
丘瞿听了,也笑了:“不画押了,来,拉勾。”
天叶伸出小拇指,与丘瞿拉了勾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