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林和雨欣昨晚聊得很晚,雨欣起身简单吃了点各自怀着心事睡了。
早上起来,子林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了问老人和子峰的情况,听说子峰好多了,钱也够用了不用他再汇了,心理也踏实多了。其实子峰还要在医院住好长时间呢,老人是怕子林担心,就说很快就好了。子峰这次受伤住院到目前已经花了好多钱了,把子林汇来的钱和自己攒的钱都用完了不够,还跟亲戚借了一些,但这些老人都不会给子林说的,他们知道子林也不容易,正在攒钱准备买房呢,如果听说家里又借钱了,他肯定又要汇钱过来的。
两个老人听到子林说雨欣怀孕了,非常高兴,但又有些担心。子林妈从老头子那儿一把抢过话筒,“你这次可得把我孙子看好了,一定要平安降生,别……”子林妈要说别象上次那样中途流产,但觉得那样说不吉利,到嗓子眼话咽了下去。“平常给雨欣吃点好的,孩子壮实,别让她干体力活了,别累着,回头让雨欣给我打个电话。”老婆子想着亲自向雨欣叮嘱一番。
两老人放下电话,想着快要抱孙子了,自然一阵子的高兴,子林妈又把老早准备好的小孩衣服又翻腾出来,看了一遍,趁现在还有时间,看看还有没有再可以添一点的。由孙子想到到时候可以到子林这边来住一段时间,老俩口又是一阵子的高兴。自打子峰出事住院以来,两老人一直蒙蒙不乐,今天听到这个消息,总算了有了一个高兴事。
雨欣怀着一肚子的心事去上班了,一到单位同事们都问她出差感觉如何,她随便应付了几句,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接着想她的心事。同事小张看雨欣心事重重的,以为她家里出什么事或跟老公闹别扭了。
“美女,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小张问雨欣。
“没事,是昨晚没休息好。”
“嗷,是这个原因,我理解,久别如新婚,肯定是姐夫把积攒了几天的口粮一下都交给你了吧。”说完小张哈哈笑了。
“去你的,你以为男的都象你家那位。天天占着你,连个出差的时间都不让出来。”雨欣反应很快,一下把话踢了过去让对方接着。
“什么呀,那是单位没安排我去吗。”
“这次出差我听咱们经理说他家的一个亲戚贷款买房了。”雨欣压低声音,悄悄地问小张。
“好象我也听经理念叨过,但这可是大事,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和敢做的。”小张显得很明白似的凑近雨欣说,“你想想,贷款买房首先得有首付,那也不是个小数,一般人掏不出来。再说银行也不傻,不会白把钱贷给你使,他们也是为了赚钱,所以每个月的利息同样不是个小数。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也想走这条道。”
雨欣一边听小张的话,一边认真的思考,听到小张问她是不是也想贷款买房时,她没直接回答,“我,我们可没有这个想法,哪敢冒这个险。”在雨欣看来贷款买房有些冒险的味道,因为就目前来说自己单位和子林单位上都没有一个贷款买房的人,好多年岁稍大一点的赶上好年代了,享受上了单位分房,其他岁数小点的好多都是本地人,家里有房,唯独象她和子林这样的,既没赶上分房,双方家里又穷又不是当地的只有租房住了。如果说他俩第一跳出来贷款买房,这在当下来说感觉有点就象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样。听了小张的话,雨欣刚刚有点想贷款买房的念头被浇灭了。
与雨欣相反,子林没去打听,而是说干就干,一上班把领导交待的任务很快完成了后,就自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到处去转去看哪儿有卖的房。那个时候,卖房的中介和广告都比较少,仅有的广告不是贴在马路上的电线杆上,就是贴在小区的门口。所以这些地方就成了子林寻找目标的焦点,子林就象一个寻找自己窝的小鸟一样,一个个电线杆一个个小区的看,转了半天没看上一个适合自己的,不是觉得贵,就是地方不好房太小。
转了半天子林口干舌燥地有点累,买了一瓶矿泉水,铺了一张纸蹲在路边上休息,昨天下过雨的水还积在离子林不远处的坑里,这儿的路被拉建筑材料的大车压坏了,到处都是深入浅出的坑。马路对面正好是一个新建的小区,前面一半已经建成,不少人已经住进去了,后面一半正在热火朝天地建,十多个塔吊高高耸立那儿,伸长胳膊把一件件建筑材料送到建筑点上,每个点上都有好多忙碌的建设工人。
小区门口是出来进去的各种车辆和人,只有子林一个人孤怜怜站在对面的马路上望着这些。子林看着对面高大漂亮崭新的楼房,虽然只隔一条马路的距离,但子林感觉他与楼房的距离好远,他只能远远望着,但很难达到那儿,看着看着那楼房就象海市唇楼似的,幻化在子林面前,好象雨欣站门口向自己招手。
子林知道是自己眼睛疲劳,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站起准备回去,突然一辆大车从他身旁驶过,后车轮压在水坑溅起许多水珠,拨了子林一身。子林伸长脖子气地骂到,“人没钱了,连破车都看得出来,跑过来吐脏水欺负。”子林感到又累又生气,抬腿一脚揣起自行车脚撑,骑着回家了。
回到家子林没换衣服,拿出一瓶啤酒斜靠在洗发上蒙头猛喝。子林想其实以前自己把房子的事想得比较简单,以为别人有的自己总会有,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记得当初找对象的时候,好多人都讲条件,要找家庭情况好的、本市的,自己还笑人家那么势利和现实,是找对象又不是找条件。当时单位上一位大姐给自己介绍了一个对象,对方条件不错,家里开着个厂子,市里也有房子,还在市里一个不错的单位上班,可以说条件样样不错,可就是人长的个子矮了点、胖了点,在一起感觉不是那回事,就因为这个子林跟她处了两个多月后分手了,当时女的哭了,她姐还打来电话劝说。但子林还是依然按照自己不入时、不切实的选择标准拒绝了对方。后来经人介绍了雨欣,处了半年两人就结婚了,结婚前雨欣家里人嫌子林是外地人,家庭情况又比较差,到时候两边都帮不上忙,怕雨欣受委屈,不太同意,但雨欣和子林一样,是一个只看人不讲条件的浪漫主义者,硬是劝着家人结了婚。子林这边老家父母对这些不太明白,完全由着自己决定。所以子林和雨欣的结合是在未参入现实观点在比较理想化的思想基础上走到一起的。
到了现在谁也说不清子林哪个选择是对的,如果选择前面那个女的,房子和生活是没问题的,但至于相处得如何不得而知了;选择了雨欣房子且成了未知数,只剩下处得比较和谐了。再说这不是在同时一时间段内发生的事,几乎不存在选择的问题。子林跟雨欣虽然现在过得清贫拮据,但子林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因为子林相信一个人的幸福感不是由物质条件来决定的。
子林起身换了衣服,简单收拾点吃的,回单位上班去了。
下午下班雨欣先到的家,进门一看沙发上子林脏兮兮的衣服和沙发边地上一堆烟灰,就知道子林中途回来过,纳闷的是子林衣服上怎么溅得全是泥点,他这是没上班跑哪儿去了。不一会子林回来了。
“你衣服怎么回事?”雨欣提着子林的脏衣服,指着上面的泥点问。
“怎么回事,在路边上溅了点泥。”子林不以为然地说,伸手接过自己的衣服放到洗衣服的脸盆里。
雨欣拿起脸盆接上水把衣服泡上了,准备过一会洗。“你们上午出去办公了?”
“不是集体行动,纯属个人行为。”
子林就说上午干完单位领导交待的事后,自己一人出去看房子去了,结果在休息的时候溅上的泥。
“你老人家也够快的,这没商量好的事,你就开始偷偷地行动了。”听到子林的话雨欣一脸的惊讶。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个人行为,不代表咱俩。”子林有些狡辩。
“那你这是瞎子点灯,白费功夫。”
“也不完全是,起码经过我转了半天,基本上了解个大概。”
“那还用了解吗?最需要了解的是你口袋里的money有多少,明白吗?同志。”雨欣不问子林了解的情况如何,直指子林最敏感最直接的事上说。
“钱少就得没房子住,就得永远租房。这是谁定的道理。”
“没人定这个道理,但这是事实,真理一样的事实。不服气不行。”雨欣不理子林,开始系上围裙做饭了。子林让雨欣说得无话可说,气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也不帮雨欣做饭。不一会饭做好了,雨欣叫子林吃饭。
“买房不象吃饭一样,只要等着张口饭就会有人送到嘴边。”看到子林坐在那儿还想房子的事,雨欣说他。
“我不管,我就要买。”子林拿起筷子塞了一嘴饭,由于说话太卖力喷了出来。
“你不管,我也不管,有人管。”
“谁敢管?”
“钱管,你有法,你有治吗?”
子林再一次被雨欣说的无情事实打得无言可对,只能低头不语地吃饭。是的,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无钱寸步难行,钱管比人管更难摆平,钱管是硬道理,少了一分都不行,就象那歌里唱的:钱在世上称霸道,有人为其愁眉苦脸,有人为其哈哈笑。
看着老公被自己说得无话可说,默默地只顾往嘴里塞饭,雨欣用自己的筷子夹了点菜放到子林碗里,有些心疼地说:“我不是诚心打消你的积极性,我也想早点住上自己的房子。可……”
雨欣担心再提钱,会把子林逼急的,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不说了。但子林知道雨欣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借,我找他们借。”
“借我没意见,但你得能借出那么多来,再说即使借够首付把房卖了,但那贷款利息可是长着腿的,蹭蹭的往前跑,每个月比咱们现在的房租还高呢。”说着雨欣甚感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和饭碗,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北面的窗户前,伸手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她感觉家里空气有些压抑,胸口有点闷,开开窗户想透透气。
雨欣他们租房的对面楼是审计局家属楼,是前几年单位集资建的,每户都是一、二百平米的大面积,而且都是明室明厅,大部分是三室两厅两卫。站在窗户前看着对面那家在客厅明亮灯光照耀下的闪闪发光的高档装修,以及来回来去晃动的人影,雨欣多想自己有这样一个家,一个老公、孩子和自己的安乐窝,那怕有那一半的大小也可以。雨欣知道自己的同学好多都有房子了,而且也有了小孩,一家其乐融融地生活在自己的安乐窝里,是多么地温馨和自在呀。而她还在为这个无望地奋斗,无助地瞭望。难倒真是像人家说的:“生得好不如学得好,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吗?这是谁的责任这又是谁的过错呢?父母给了你一个健康的身体已经足够了,你不可能因为父母没有能力提供更多的财富,让你跟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而抱怨父母吧,你不可能因为自己的老公不是大款老板,未能给你大房子豪车,而说自己的老公无能废物吧,你不可能因此说命运的不济、生活的不公吧,你不可能……,想着想着雨欣不由得泪眼朦胧。
看到雨欣没吃完饭跑到阳台窗户前去了,子林也没心思吃了,也来到了阳台上,问雨欣看什么呢,雨欣依旧看着外面没有回答他,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答,子林伸手拉着雨欣的肩膀,雨欣这才不得已转过身来,但并没有抬头,低着头对着子林一声不言。子林俯下身子,用双手捧起雨欣的脸,他感到手里滑滑的全是湿的,再一看雨欣脸上全是泪水,眼睛里含的全是大大的泪珠。子林一把抱过雨欣,紧紧地深深地搂住了雨欣,轻轻地亲亲地用自己的唇一点一点地吻干了雨欣脸上的泪花。这是这个时候子林唯一可做唯一需要做的,语言在这个时候已经变得苍白空洞了。阳台上,一抺抺月光洒了进来,一对相爱的人相拥站在这洁白的纯纯的,有些甜略带酸味道的月光下,感悟生活的辛酸,体会爱情的温暖,一个仍旧泪眼汪汪,一个已经心湿得玲珑破碎。月光如水,心情如水般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