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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冰忍不住打量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小子,恨不得连推带攘将他赶走。郁清风却说:“你就住下吧,想住多久住多久。”“不行”,叶冰终于忍无可忍,问:“为什么要把这个用毒的小子留下?他动个指头就能害死人。”郗彦面无表情地说:“师叔,我这几天都在赶路,现在很累,想休息一下。”“冰儿,带他去房间,前两天打扫出来的那间。”郁清风说。叶冰转过脸去,一动不动。“郗彦跟师叔来。”郁清风起身,说。叶冰走过去,拉着郗彦就往房间走去。
“就是这里。”叶冰冷冷的说。郗彦推开门走了进去,叶冰站在门口,说:“你最好放老实点。我用毒的功夫不及你,但武功绝不输给你!”郗彦看了看房间,说:“又小又破,什么东西都没有,师叔真是小气!你是叫叶冰吗?如果我想找你的麻烦,你刚才碰我的时候就已经见阎王了。你最好不要惹我!还有,我真的累了。”叶冰眼一瞪,说:“那个小鬼有趣多了。”然后转身走了。郗彦倒在床上,不多久就睡着了。
郁清风做好饭菜,让叶冰去叫郗彦。叶冰不太情愿地去了,她见郗彦睡熟了,偷偷在他脸上胡乱画了几笔,她看着乐开了花,好不容易忍住,大声叫道:“懒猪,起床吃饭了!”郗彦睡眼朦胧,含糊的应了一声。叶冰跑了出去,不住地大笑。
“冰儿”,郁清风说:“今天吃慢点,免得让人笑话。”叶冰点了点头,强忍着笑。郗彦走了过来,说:“失礼了!”郁清风抬头看了一眼,说:“你先去洗个脸,回过神再吃饭。”郗彦刚转过身去,郁清风就用筷子敲了叶冰的头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坏丫头!”郗彦从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脸立刻明白过来,忙洗了又洗,直至再也看不到墨痕。当他回到饭桌时,他看到叶冰狼吞虎咽的样子,大笑起来,指着她问:“你是怪物吗?还是野兽?”叶冰被噎得脸色卡白,眼泪直掉。郁清风点了她的穴,用力往后背一拍,她口中的食物吐出了大半。叶冰不住地咳嗽,许久才恢复过来。她拿起两个馒头,跑到一边啃起来。郁清风让郗彦坐,将米饭和筷子递给他,说:“冰儿有这种怪病,应该和小时候经常挨打挨饿有关,你以后不要再提了。”郗彦不解,说:“有病就要治啊,为什么师叔不给她治呢?”郁清风摇摇头,不说话了。郗彦这才点了点头,说:“不提就不提。”本来有些饿了的他竟没了食欲,心里还有一难过。
第五节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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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叶冰换上夜行衣,悄悄吃了房门。郗彦无声无息地跟在了后面。叶冰翻过高墙,进了一处宅子。郗彦没有立刻跟进去,而是行至正门,看到偌大的两个字——易府,原来是晋国国舅易天行府上。郗彦沿着墙边的树上到墙顶,然后翻身跃到屋顶上。
叶冰找了一番,看到易天行在一间屋子里与数十位女子作乐。易天行蒙着眼,在追逐如花般的少女。叶冰如黑影般闪进去,将一小把匕首顶住易天行的后背,说:“易国舅,怎么不叫上我一起玩呢?”众女子没了欢笑,都站定了,问:“你是谁呀?”“都滚出去。我有话跟她说。”易天行吼了句,额上泌出豆大的汗珠。众女子扭扭捏捏地出去了,最后一个还关上了门。易天行忙求饶道:“女侠饶命!你要什么尽管说,只求绕我一条狗命!”叶冰说:“只要你关了赌场妓院,不为非作歹就行了。”易天行满口答应,转过身,摘掉眼上的黑巾,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子,说:“好说,好说……”说着他趁叶冰不备,后退两步抓起架上的大刀,凶相毕露地说:“小贱人,老子也不是好惹的,老子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叶冰躲过挥舞的大刀,说:“易天行,你果然是个无赖!”叶冰的暗器已经出了手,腰间的软剑也已经被抽了出来。而此时,易天行退到冲进来的官兵身后,而且不断有人往这边涌,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加进来,叶冰一时之间根本接近不了易天行。她被人团团围住,犹如瓮中之鳖。只有她稍不注意就随时有可能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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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众人接二连三地都倒下了。叶冰也有些支持不住,单膝跪地地上,用剑勉强支撑着。郗彦跳到她面前,拿着一只草在她面前一晃,她立刻恢复了神志。郗彦说:“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快走!”叶冰提剑刺瞎了易天行的双眼,然后转身对郗彦说:“今天谢谢你了。”郗彦见她站得不太稳,忙拉着她逃出了易府。
叶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郗彦答:“跟你来的。”“你用了什么?”“迷迭香,解药是艾草。”“哦。”“你为什么不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敢杀人了,我杀不了人了……”也许是经历了生死劫难的缘故,叶冰竟然对着一个不该说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不杀他,他也会杀你的。其实你一开始就一剑了解他,就不会有之后的险境了。”郗彦说着与他的年纪不太相符的话。“为什么要救我呢?我白天还戏弄过你……”“不知道,算是我多管闲事吧!”郗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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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清风开完最后一张方子,递给郗彦。郗彦快而准地配好药,正准备包好,郁清风说:“慢,黄连少了一钱。”郗彦又往里面加了一钱黄连,一根甘草,然后包好递给病人。郁清风走到他面前,问:“你明明是按单子抓的,为什么不辩解呢?”“单子可能会错,师叔不会错。”郗彦说。“那甘草呢?”“黄连太苦,那人又不像能吃得了苦的。”郁清风赞赏地点了点头。郗彦想了一会,问:“这样有用吗?救这些蝼蚁一样卑微脆弱的人?”“不知道,也许有吧。”郁清风说。“像这样把脉开方子,每一个俗世的庸医都会做,您为什么也要做呢?”“我也是俗世中的人。”郁清风笑着答。“师傅就不会,他说逍遥派的人都应该有仙风道骨,与众不同!”郗彦说。郁清风笑而不语。“师傅没有教过我医术毒术,我只是把宫里的书都看了一遍,毒术其实比医术有趣得多。”郗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郁清风说。“是药三分毒,是毒皆可入药,药毒是不分家的。”郁清风说。郗彦没有接话。郁清风说:“对了,冰儿那丫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人影,你去看看她在不在房里。”郗彦点点头就去了。
郗彦很快就回来了,说:“在。不过额头很烫,脸上潮红,似乎病了。”郁清风忙丢下手中的东西,往房间走去。郗彦也跟了过去。郁清风摸了摸一遍的头,果然如火一般,脉象也极乱。叶冰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听不清楚,只是偶尔能分辨几个字。郁清风将湿布敷在她头上。叶冰突然抓住郁清风的手,哭着问:“是不是我什么也不会了就没有人要我了?”“不会的……”郁清风说着就拿开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叶冰还是不安分地乱动着,嘴里不停地喊着热。郗彦上前点住她的睡穴,她这才不动了。“师叔,师叔”,郗彦一连叫了两声,郁清风才回过神来,郗彦这才对他说:“您开个方子,我去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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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彦看着向上窜的红色火苗,停下了手中的蒲扇。草药已经变成黑黑的一团,清水里开始泛出浓重的药味。他知道当三碗水煮成一碗的时候,药就好了,所以应该还有煮上许久,但是他一点也不心急。他知道叶冰得的不是什么重病,却也不是眼前的药可以治愈的。这药不过是静心宁神外加散热的,有些作用还不如一根毒草。
郁清风用银针刺破叶冰的手指,深红色的血珠滴了下来。叶冰不安分地蹬开被子,喊叫着要水。郁清风封住她的几处大穴,将头上的血引至指尖放出。待血色变成鲜红之时郁清风已经是满头大汗,而叶冰也渐渐安稳。
郗彦将药送了过来。郁清风擦了擦头上的汗,说:“等她醒了再喝吧。”郗彦把药放下,看到地上的血,问:“她是中毒了吗?”郁清风摇头,说:“是春药。你还小,不懂的。”“我看到过,不是说要相交才能解吗?”郗彦问。郁清风说:“只有合欢散才是,这只是普通的春药,而且不多。你们,昨晚究竟去了哪里?”“易天行府上。”“罢了。今天的事不要在冰儿面前提起。”郁清风说。“为什么这也不说,那也不提?师叔太护着她了。”郗彦冷冷地说。“冰儿所经历的不是你能够想象的。不管学了多少武功,她也只是个孩子而已。”郁清风理顺叶冰的乱发,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