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光芒匆匆渐行渐远,初秋的微凉笼罩了山河大地。麦乐乐刚一睁开眼睛就接到了单弘的电话,他说自己就在她学校的门口,想和她说一些事情。麦乐乐来不及细想昨晚的梦境,匆匆换洗梳妆之后刚要出门,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是林牧风。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令麦乐乐洞悉了一切,他说:“姐,我们要去爬梦山,你也来吧!”
麦乐乐摇摇头,她知道这个电话完全是林牧风自作主张打的,而麦朵朵一定不支持,两姐妹见面总如仇人般剑拔弩张,麦乐乐才不愿去讨这个没趣呢!于是她淡淡的说:“你们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忙。”说着就要挂电话,林牧风说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接着又叹了口气说:“姐,我就是想改善一下你俩的关系而已,你也知道,朵朵不是个坏女孩儿……”
麦乐乐一股气涌上来:“她很优秀,我坏,我不配当她姐姐!祝你们玩地开心!”一想到梦山地势险要,麦乐乐还想补一句“愿你们都活着回来”,但手指已经抢在嘴地前面挂了电话,接着赌气地坐在椅子上。世界真是不公平,抢走了我的财产,还抢走了我爸爸,连林牧风都被她抢走了!虽然麦乐乐对林牧风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青睐,但感情不可能如同秋风中的枯叶一样脆弱无力,有些事物一旦注入过人的感情,就会凭空生出强大的力量来,即便最终被迫夭折,乃至零落成一地泥土,它也要拼命的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爱情也就是这样。
更何况两姐妹之间的矛盾已经不仅仅是爱情了。麦乐乐从十六岁忍辱负重的钻进这个家开始,胸中的块垒没有一天停止过堆积,那些砖头瓦砾和莫名的尘埃若无其事的飘落的花季女孩儿的心里,渐渐有了长城的重量,而由对比产生的卑微情绪在岁月的打磨下渐渐成了一把仇恨的钝刀,一点一点割开虚伪亲情的面纱。
麦朵朵冷不防出现在叹息着的林牧风身后:“你给谁打电话?”
林牧风啊了一声转过身来,见到脸色铁青的麦朵朵,知道隐瞒已经无济于事了。
“给你姐姐。”
“谁说她是我姐!”
林牧风吸溜着牙,无奈的拉起麦朵朵的手:“别那么刻薄,你们是一个爸爸生的啊!”
麦朵朵扑哧一声乐了:“当我们是海马呀,我爸可没这功能!”她挽起林牧风的胳膊说,“听我的,下次不许这样擅自做主,她要是真的来了,我们三个会有多尴尬你想过么?”
林牧风虽然不完全同意麦朵朵的意见,但也的确不想为了麦乐乐而得罪了女友,只好傻傻地笑了两声,两人上了车,林牧风踩下油门,高喊一声“飞喽!”红色的越野车跑了起来。
梦山位于城市的边缘,时值初秋,山脚下植满了泡桐树,林牧风把车子听到山脚下的甬道上,两人收拾了东西,便开始徒步登山。只登了一会儿,林牧风就开始后悔做了这个决定:麦朵朵娇喘吁吁的坐到石梯上,说什么也不肯再爬了。梦山有一千两百米高,现在顶多才两百来米,日头已经到了正中天,他们原打算下午之前就爬到山顶呢,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麦朵朵闹开了情绪,一会儿嫌林牧风带的东西太多了,一会儿咒骂山道太过陡峭。林牧风无奈,梦山的确是个开发不完全的处女地,但来爬山的主意可是麦朵朵想出来的,是她嫌生活太多单调,想要找点刺激。林牧风不语,默默的把麦朵朵的包裹取下来背在自己身上,然后把手递给她说:“来,我拉着你。”
麦朵朵只好哭丧着脸站起来,一步一歪的随着林牧风摇晃在近乎直线的山道上,偶尔滚落的一块石子也会让她惊叫半晌。
两个小时以后,麦朵朵又一次坐到台阶上,这一回任凭林牧风说什么她也不肯起来了。
“除非,你背着我走!”麦朵朵蛮横的撒娇。
林牧风也是个富二代,从小没经历过啥体能训练,此时也近乎体力透支了。他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说:“大小姐!你不是说真的吧?”
“让你将功赎罪!谁让你打电话给她了!”
林牧风有点憋气,眼里有愤怒闪过。
“你背不背?”
……
“不背是吧!好!”麦朵朵猛的站起来,“我现在就下山,然后咱俩就分手!”
林牧风来不及阻拦,麦朵朵就向着山下跑去,体力透支外加没有站稳,一下子从台阶上滑了下去,还好被林牧风及时的拉住了。麦朵朵呻吟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好像并无大碍,只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更加没力气了。
“好好,我背。”林牧风卸下登山包交给麦朵朵,弯下腰把麦朵朵背了上来。
“宿命……”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林牧风耳边响起。
“你说什么?”林牧风一惊,这不是麦朵朵的声音。
“我?我什么也没说啊!”
盘山道两旁生长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在微风中摇曳成各种姿态,林牧风觉得有点寒毛倒立的感觉,她们的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总不会是植物在讲话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牧风歇了几次,麦朵朵总是不肯下来。最后一次歇息时,林牧风不由分说的把麦朵朵从背上卸了下来,像两小时前卸包裹那样。他的余光瞥到来时的路,不禁大吃一惊:来时的台阶早已被荒草掩住,在林牧风的记忆里,这里的荒草不曾这么茂盛。麦朵朵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但她一点也不着急,仿佛林牧风可以摆平一切一样,她只是自顾自的玩着顺手从路边踩到的野花。
“你还玩!”林牧风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路怎么没了!”
“管他呢!”麦朵朵轻笑着,“上山的路还在就行了,我们不是要上山么!”
“你傻了吧!难道要在山上住一辈子么?”麦朵朵的反常情绪令林牧风生疑,要放在平常,她早就恐惧的哭了,然而现在的她,一直在编一个花环,黄黄白白的小花争先恐后的从麦朵朵指缝间钻出来。林牧风的脊背开始发冷。
“朵朵?”他试着叫了一声,手开始在腰间寻觅那柄防身匕首。
“嗯?”麦朵朵的回答声让林牧风轻松了不少,但与此同时,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这回是轻笑声,像极了聊斋里的背景音乐。
“……嘀、嘀嘀、嘀嘀……”
掺杂在无边的笑声中,魔音一般刺激着林牧风的耳膜。,他开始后悔没坚持把麦乐乐带来,至少她比他俩都要博学的多……
“……嘀、嘀嘀、嘀嘀……”
林牧风紧张的转过来看着麦朵朵:“你听见什么没有?”
“什么?”麦朵朵空洞的眼睛藏了一种林牧风不愿看到的东西,尽管早知道她是个胸大无脑的女生,但林牧风还是觉得她的眼神过于空洞,不属于人世间的空洞。麦朵朵已经把编好的花环戴在自己头上,命令说:“给我照张相。”
天几乎完全黑了,林牧风正害怕的紧,哪有心情照相!但麦朵朵的眼睛告诉他,必须照,非照不可!于是他颤巍巍的拿出相机,调到了夜景模式。咔闼一声按下快门,闪光灯划破了夜的空寂,林牧风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清楚的看见麦朵朵身边有浓的化不开的一团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