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秋流着汗,微喘着气,眼睛茫茫然看向前方,又或者是哪都没看,眼珠子一动不动,婷婷一阵焦急,伸手就往如秋脸上拍了两下“小秋?”
如秋吃痛,这才轻轻转了转头,吞了口唾沫,转眼看看围在左左右右婷婷的朋友们,咧了咧嘴,却始终笑不出来,白着张脸说“我睡着啦”这句话其实是个问句,如果婷婷能有透视眼,一定能看到如秋脑门儿上正顶着个大问号,可婷婷显然没有这项超能力,便用力点点头说“你都说梦话了,又闹又叫的”边说还边给如秋递了张手纸示意她擦汗
如秋伸手接过,此时已然收拾起心神,微笑着回“不好意思,睡懵了”
左左右右的人看着没事,便又坐回了牌桌上,等到人都走光了,婷婷才轻叹口气说“我看你是累着了,这两天你不用去店铺,休息两天吧,正好,强子有空”说着往一个男子方向努努嘴
如秋正想说不用,婷婷好似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抢声道“我可是大老板,你是小老板,我的决定容不得你反驳”如秋愕然,随即抱拳“我是不是该回,‘听大小姐令?’”俩人相视一笑,这时,身后的牌友开始叫婷婷接着来,婷婷侧声答了句来了,又犹豫着看了看如秋说“你刚刚……”
如秋挑眉静等
“叫轻扬了”说完,转身往牌桌上走去,如秋静立很久,一阵微风吹来,一股子泥土的芬芳,在鼻翼里徘徊不去
“是么?”如秋轻声答,眼神越过婷婷头顶,看向山对面漫山的桃花红,近处,嗡嗡着蜜蜂采密忙
刚刚真是吓到了,以为又地震
回家后,如秋真是连着休息了两天,虽然现在店铺的本钱还没捞回来,但每天胜在过得充实,并且给自已打工与为别人打工时的心境完全不一样
只是,本想在第三天时去店铺的如秋在凌晨的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完后,又给婷婷打了个电话,叫她再顶两天,婷婷一叠声答应,也没问原由,一阵晨风吹来,如秋不禁打了个哆嗦
病房外面的长廊上,坐了近十来个人,大多是男人,有一两个是男人们带来的女朋友,这些人有的如秋见过一次两次,有的一次没见过,全是轻扬以前的哥们儿,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的挂着担心,有的眼睛直直盯着病房门,有的只看着自个儿的脚面,有的歪在椅子里睡觉,女人们则靠在男人身上,眼睛一眨一眨,好似什么也没有想
“嫂子”有人眼尖,看见如秋过来了,便起身恭敬着叫了声,只这一声称呼,此时听到如秋耳里却是满嘴苦涩,并且,还找不到话答
想了想,如秋还是打算问清事情的来拢去脉,不及之前接到电话时,只听得个不明不白“三妹儿怎么了?”
那人被轻扬叫做刚子,看样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长得也很顺眼,他给如秋让了个座说“不知道,据说眼科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是……”刚子停了嘴,眼睛看了下周围
如秋心里犹如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什么?”
还不待刚子答,旁边另一人又道“说是眼角膜里有玻璃渣子,情况不容乐观,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看视觉神经有没有被伤着”
如秋噌的从椅子上站起身“这么严重?”
所以人都以静默回答
“那……”如秋又转头看着刚子“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啊?”
此后,从刚子结结巴巴的描述里,如秋沉默了
原是,唐唐在偶然下,知道了三妹儿在一个本市蛮高档的商务会所里坐台,所以一气之下,抡起个小啤酒瓶往桌子上敲去了瓶底,并扬言要做了三妹儿,说她不知给自个儿戴了多少顶绿帽,三妹儿也气,就回嘴骂说,有本事你挣钱养我啊,我没本事只有去卖,还得卖了给你钱花,一并的让你养着你外面的小情儿,本来之前的唐唐只是做势,没想真的砸她,可三妹儿顶他的话或者真是戳到了唐唐的软肋,又因有旁人在场,唐唐气急攻心,便往三妹儿脑袋上砸去,没曾想一错手,便打到了三妹儿的眉头以及眼睛,幸亏当时有人往后拉了唐唐一把,否则指不定还得更严重
当时所有人就慌了神,而他们一时也凑不够这住院以及手术费,便只得打电话给轻扬,没想轻扬的电话接不通,也就只好给这个所谓的‘嫂子’打电话了
如秋从包里拿出自个儿的银行卡,递给刚子说了密码,再转眼看时,却唯独不见那个行凶者,问了人,才知道,听了三妹儿的现状,便不见了那人有身影
此时一个男人身旁的女人接话了
“估计他也心理不好受一个人安静去了”末了转回头对他男人问了句“你说三妹儿要是真瞎了一只眼可该怎么办哪,还这么年轻”男人呵斥她说“你讲什么混话呢”女人吐了吐舌头委屈道“对不起”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事实就是如此
此时的医院还安静的有些可怕,如秋在一个拐角的楼梯角看到一个埋首蹲坐的身影
如秋走近,不太确定的低低叫了声“唐唐?”
那人只穿了件深蓝色的长袖,双手插在头发里,久久一动不动,久到如秋以为认错人想转身走时,那人才颤着喉咙沙着嗓子说“我真不是人”,如秋顿住身形,走到唐唐身旁站定,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变化无常,往脑子里搜刮了一阵儿,却找不出适合安慰的话语,便转头问他“你打算怎么办呢?”
唐唐好似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两分钟以后沉重着说“你说还能怎么办?事到如今,只要她愿意,我会照顾她一辈子,只是……,这还是好的情况”
的确,如果三妹儿非得逼着唐唐答应她别的要求,想来,唐唐也是只有照做
过了许久,唐唐说“她的眼睛如果瞎了,这辈子就真的废了”如秋没有答话
“我坐这想了很多,从前的,以后的,不论哪哪,我都对不住她,以前本来就没想着和她好好过日子,只当是玩玩儿,现在也把我这一生估计都赔进去,她更可怜,想要有个真心待她好的男人都没有”
如秋皱了皱眉“现在不还有希望么?”
“我们这种人,希望什么的,已经不那么想了,生活从来只教会我们怎么从泥沼里不陷的那么深,不被吞噬,却从没想过要怎样爬出来,就像有些人,爬出去了又怎样,还不照样过不了干净的生活?裤子上染上泥巴了就是染上泥巴了,谁会给你机会去把它洗干净?并且现实社会里没有这项功能”
对于唐唐的这个比喻,如秋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或许她还可以跟他说,有洗衣机呀,可,依着唐唐此时的心境,也没有要开玩笑的心思,便闭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