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头顶的天空蓝得透彻,天边漂浮着棉花般的云朵。一排排整齐的法国梧桐在风中笔直的站着,飘下手掌一样的叶子,铺满整条小路。凉风徐徐,一个女孩站在树下,风吹起她的长发,在转身的一霎那,露出一张无比忧伤的脸,孤独的伫立在茂荫的大树下,抬头看着西天的残阳。
那是许晗的脸,我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高中时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接着我看见远远走来的毛毛,越来越近,却越来越模糊。
突然间,他们离我越来越远,我想大声地叫住他们,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终于发现,原来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果的梦。而我却在这个梦里迷失了方向,忘却了归途。
这一切仿佛是那样的真实,就像是刚刚发生过似的,让我感到无比恐慌。
我明白,梦终究是梦。
医院的走廊里,许晗和韩石坐在长椅上低着头。许晗紧紧地握着手机,脸上一副焦虑与紧张的表情。韩石手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而那支烟早已没有了形状。
两人就这样坐着,此时的他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张羽寒昨夜突然晕倒,现在已经过去一天时间了,而他依旧没有醒过来的征兆,仿佛要打算这样一直睡下去,永远不会醒过来。
许晗已经一宿没有合眼了,在这刚刚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每一秒钟仿佛走得无比缓慢。在漫长的等待中,她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多年,无助且不知所措地等待了好多年。每一秒钟对她来说都是难以言喻痛苦的煎熬。
她甚至开始怀疑之前几个月真真实实发生的事情完全是自己的幻觉,自己期盼已久的幸福在这一刻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她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毛毛出事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在医院里,焦急的等待。
许晗紧紧握着拳头,双眼紧闭。她将头低得很低,却隐藏不了满脸的痛苦与悲伤。也许只有她自己才会清楚这几年来自己的心积累了多少道伤口。
张羽寒,这个在几年前成为自己丈夫的人,如今却又像几年前那样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她好害怕,害怕这个自己一直深爱的人再一次将他们的爱情彻底忘掉,害怕他再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害怕再一次满心伤痛地等待下去,不知道期限会有多久。
在医院昏暗的灯光下,泪水不争气的从脸颊滑落在地板上,无声无息。韩石看着旁边的许晗如此模样,张了张嘴却很快又闭紧。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张羽寒快点醒过来。
这些年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太多太多,张羽寒,毛毛,许晗,他们之间的关系注定会纠结一生。作为一个旁观者,韩石不明白他们三人之间的那份感情是靠什么一直维持着。有时候韩石会无奈的认为这是上帝设计的一场游戏,虽然毛毛早早地退出了,但是依旧没有改变游戏的发展。这一切仿佛像是一个魔咒,他们三个谁也逃不出,即使是死。
走廊的尽头,陈娴疾步而来。她刚忙完手头的事情就匆忙赶来,看到许晗和韩石无精打采的样子,她知道张羽寒此时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石头,羽寒还没醒吗?”
“嗯。”
“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只是说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一切还要等检查报告出来才能做结论。”
韩石回答着陈娴的问题,看了看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许晗,又看了看面前的陈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无力地仰头望着天花板,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他在心中不断地问着苍天,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陈娴在许晗的旁边坐下,紧紧将她搂在怀里。陈娴明白,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看着许晗现在如此痛苦无助的样子,她的心仿佛一瞬间被人揪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喃喃的说道:“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韩石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医生出现在走廊上。他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迎着医生而去。
“医生,检查结果出来了吗?”韩石着急的问道。
“从病人的检查结果来看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
随韩石过来的陈娴和许晗听到医生这样说,长舒一口气。但是看到医生欲言又止的样子,刚落下去的一颗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
“你们之前说病人几年前突然失忆还未康复,这一次昏迷很有可能与他的失忆有关,所以你们还要做好心理准备。”
几人听医生这样说,慌忙地问道:“他不是没事了吗?”
“医生,您能不能说清楚些?”
面对这样的情况,医生早已习以为常。他一脸平静地说:“由于病人有失忆的病史,所以并不能排除病人在醒过来之后会再度失忆或者记起以前忘记的事。而病人之前是自主选择性失忆,可见他选择忘记的那段记忆一定是他自己认为最痛苦的一段记忆,因此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面对一切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许晗听完医生的话腿脚发软,幸好被一旁的陈娴扶着,才没有瘫坐在地上。她的坚持在这一刻瞬间崩塌,怀揣的希望在这一刻消失殆尽。韩石在一旁依旧问着医生什么,而这一切对许晗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许晗不知道,究竟他们犯了什么错,上苍要如此惩罚他们。相爱难道是一件天理不容的事情吗?她爱得如此辛苦,如此艰难。曾经,她认为自己终于抓住了幸福,因为她和张羽寒结婚了。然而幸福却没有丝毫停留,迅速转身离去,让她只能望尘莫及。
这一次,当她认为幸福又回来的时候,当她认为一切的艰辛,痛苦,悲伤都是值得的时候,她再一次只能看到幸福的背影,不知所措。
她扪心自问,自己并不贪心,可是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戏弄他们?为什么?她怎么找也找不到答案。
“许晗,别这样。事情不是还没有那么糟糕吗?羽寒有可能会记起一切事情,这样不是很好吗?”
陈娴安慰着许晗,虽然她知道以张羽寒的性格,忘记比记起容易得多,但是她还是更愿意相信羽寒不会再忘记什么。他和许晗,能够走到现在是多么不容易,特别是许晗,小心翼翼地托着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忍受了多少痛楚才可以坚持到现在。这一切,陈娴都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在之前的多少个日日夜夜里,许晗的脸上总是挂着满满的忧伤。她已经不记得许晗有多久没有开心地笑过,她已经不记得许晗微笑着的模样了。
“许晗,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羽寒会没事的。”
陈娴拥抱着许晗,轻轻拍着她的背。头顶洒下的昏暗灯光,在长长的走廊上弥漫开,透露着阴冷与诡异。
韩石在一旁问医生:“他再次失忆的机率大还是好起来的机率大?”
“对不起,这个我无法回答,一切都得看病人自己的意愿。这种病症我建议去找一位心理医生。病由心生,心结不解,病症难除。”
医生说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对不起,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做。如果病人醒了就可以出院了,病人的身体很健康。”
韩石看着医生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他使劲地甩甩头,转过身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着病房里昏睡不醒的张羽寒,心中暗暗说着:“羽寒,一定要好起来,我们大家都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