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锁阳重又站回纸鸢身旁,拉着她的手大笑着奔出龙七客栈,留下弦瞳等几人面面相觑的呆站在那里。
他这一生救人无数也骗人无数,但还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兴奋的几乎狂跳起来,他拉着纸鸢的手在下雨的镇上飞速狂奔,
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他第一次觉得这冰冷的雨水是世间最甘甜的卡坦精,它氤氲着他和他喜欢的女子,他们的手紧紧的牵连在一起,仿佛过去这些年来从未经历过分别,他们从少年的时侯一直牵到了现在,她从未将他的手放开过。
“你的条件是什么?”同他一样疯狂的雨点大颗大颗的砸在他们身上,锁阳仍然疯狂拉着她向着前方未知的黑暗奔跑着,口中张狂的大叫着大笑着,他真的快被那种吸食罂粟一样迷人的幸福感憋疯了。
后来他终于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他放开纸鸢的手,那张俊美的脸庞上纵横着雨水和碎发,灰色的头发紧密的贴在脖间,咬在嘴巴里,将他墨黑的眼眸映染成雨天一样的灰色,他大笑着大叫着向着这悠悠苍茫的天地跪了下去,他口中发出清朗的笑声,像来自古老的鹰的鸣叫,然后他突然沉默着站了起来,缓缓的缓缓的转身面对着纸鸢。
他那一双雪狼一样的灰色眸子寂静的停在纸鸢的脸上,那一双眼睛里带着狂野和忧伤,那张俊美的脸上犹然残留着笑意。
看着他那一副疯魔乱舞的样子,纸鸢忍不住轻笑,转身欲走开。
就在阳从身后跑来拥住纸鸢的刹那。
冰雪漫天盖地自她的身体里飞出,飞向下雨的天空,冰冻三尺,惨白的飞雪照亮了她那一张惊魂夺魄的美丽脸庞和那双幽深的寂静的眼眸。-锁阳闷哼一声,高直的身体颓然的往后倒飞,远远的跌落在地上。-
仿佛经历过一场冰冻,他的发稍,睫毛,衣服都覆盖着浅薄的细碎的雪片,他跌落的那块地上,也散落着破碎的冰霜。-
纸鸢回过头来,那在冰雪的照耀下皎如日星的容颜上,那一抹倾城绝美的笑容,却是在嘲笑着他。
“我记得娘曾经告诫过你...”纸鸢在他眼前蹲下,弯着纤长的手指将他的下巴轻轻托起,悠悠吐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
她轻笑着又补了一句,
“这豆腐也不是你家的。”
她记得,那晚,在旧欢老湖畔就警告过他,不要对自己痴心妄想!
*****
烟城的废址龙七客栈里呆立着的众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关于锁阳开的条件,情知问了弦瞳也未必会说,鸿语看着一旁失声大笑着的他,微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阳兄弟既然答应了替郡主治病,定然不会失信的。秦潆郡主能历过此劫,当真是可喜可贺啊!”鸿央也在一旁双掌合十祝贺着,鸿语却比他多宣了句佛号。
“鸿语大师,刚才你替潆儿求情,我...”弦瞳真诚的说道,鸿语却匆匆的打断他,微笑着摆摆手道,“小僧年方十九只怕比你弦施主还小了几岁呢?这左一口大师右一口大师的,没的把人给叫老了。”
外面的雨确实已停了,鸿语不欲再与弦瞳纠葛,遂行佛礼向他辞别。携着鸿央一前一后往果因山下赶去,意欲在扬夏客栈打烊之前赶到那里逗留一晚。
他之所以没有邀上弦瞳一起,实是碍于扬夏客栈那条只供食不留宿的破规矩,但是鸿语从小在果因寺长大,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想必大家都懂。自己天长日久的下山化缘,免不了会在扬夏客栈歇脚,又兼他和锁阳臭味相投,渐渐的便和这两兄妹熟络起来,锁阳半夏从来不把他当外人,只当做自家兄弟般待他。
所以,他在扬夏竟是不用通牒的。
不知细心的你有没有注意到,和鸿语一同出现的鸿央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过话,除了行佛礼,大部分时间都淡漠在众人的视线里,独自静默的呆在一旁。
其实,鸿央他正是个哑巴。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有鸿央出现的地方就必有鸿语。他们彼此形影不离,久而久之,也就说不清谁是身体,谁才是影子了。
暗夜辽远,鸿语心里揣摩了一下,正准备自掌心升起一团火光用来照明,不料后头远远传来一阵女子清冷的笑声。
乖顺的老君眉滑稽的挑了一下,鸿语微笑着同鸿央双双停下脚步,只等来人走近。
若是光天化日的走在大街上,那一行人必然是十分醒目的。
或白衣黑发飘飘逸逸或玉树临风眉宇轩昂或粉面如敷大有优伶女子之体态,或翩翩绰约风姿特秀。
来的正是夏冬晴这一路人。
厉扬星尚在遥遥,鸿语已迫不及待的大声喊道:“鬼丫头,刚才我可还念着你呢!”
从丞相府一路南下,他一直萦怀着厉扬星的事情。扮成晴雨宫弟子那次,远远躲开看戏的鸿语着实被她吓得不轻,汗水津津的在后背流淌,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和尚。
这两个人的交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三哥!”厉扬星凌步翩然欢笑着向他跑来,挽着他兀自保持着佛礼的手臂,压低声音急切的问道:“快点告诉我,你这一路上可曾遇见过那紫衣女子?”
厉扬星尚不知道她化名纸鸢的事情,鸿语却心知肚明,但不知厉扬星为何寻她。
鸿语慈眉善目,当下微笑着瞟了厉扬星一眼,一脸高深的说道:“我下午的时候倒是碰到阳兄弟了。”
厉扬星嗔道:“
“谁问你什么羊兄弟狗兄弟的了?我明明是问你…阳兄弟?你是说扬夏客栈的锁阳?”
忽又灵光一闪,厉扬星两眼发亮的盯着鸿语。
鸿语笑道:“说的就是他。”
只见厉扬星突然拍手叫道:“太好了!那么她肯定也已到了烟城了!”
笑颜落英般从唇角绽开。
同样的白衣盈美,一个沈静内敛,一个聪敏灵动。
那天,在那处郊林看到秦尔宁,她后来可是跟锁阳同时消失的!
“好什么?”苏青衣见她笑得开心,忙凑了上来。
一旁的夏冬晴厉子念与两个和尚微笑点头致礼。
“我说苏娘娘,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干系,你没事儿的时候离我远点,免得爷看着心烦!”厉扬星怒着别开脸,轻咬贝齿怪声怪气的说道。
一席话说得众人大笑不已,苏青衣自知理亏,而况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这众目睽睽的,也不好和她争执,遂不吭声,自躲到一旁生起闷气。
“鬼丫头,人家苏施主那是打从娘胎里落下的病根子,你就别太计较了。”
病根子?鸿语倒别好心做坏事愈抹愈黑。
“你早已青丝落地远离红尘,怎会知凡人的苦恼呢?”厉扬星索性和他参起禅来。
数次见厉扬星夏冬晴在一起,苏青衣却次次相伴在侧,虽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照面,鸿语早已看出,苏青衣这男人比妇人还‘娘’,像那修炼千年的白娘子般‘娘’得成精了。
但是这里的‘娘’仅仅是指他在言语上的罗唆,我们毫不怀疑,苏青衣仍是个有担当坦荡荡的好男子。
而且,还是个处男。
……
“嘘…有动静!”鸿语将食指覆在嘴上,做出噤声的动作,厉夏二人也隐隐闻到风声,厉子念轻轻皱起眉头。
只有那个没风度的苏娘娘,兀自生着闷气,故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略低些的空地里的风吹草动。
“过去看看。”厉子念轻声说完,遂带过厉扬星的手臂轻捷的往前方跃去,众人惊觉忙跟了上来。
这里与那处空地约有一米的落差,其间隔着一条深坑,暗中看不清深浅,许是怕大雨将泥地冲垮,又或者该处系湿地,处于灌溉沟渠旁,故在边缘处零落的散着几片甚密的芦苇。
众人在其中一丛芦苇后面藏身,个个都凝神屏息,观察下面的动静。
只见那片廖落清寂的空地上,泾渭分明的站着两路人马,再看场中形势,孰浑孰清也是明明白白。
那脚下躺着黑压压暗红色的一片死尸处站着的赫然就是天下第一帮凤行帮门下的人。
对方却只有十一人。
这十一人毫发未损,脸带肃穆之色正盯着场上仅剩的几个面露惊悚之色的凤行帮弟子。
十一人中有个青年男子跃众而出,向前跨出几步,鸿语等方看到,地上还半躺着个人影,那人影瑟瑟晃动,犹如风中之烛。显然不是死尸。
那男子有意无意的向他们藏身的芦苇丛处看了一眼,口气懒散的对地上半躺着奄奄一息的人影说道:“回去告诉燕童伶,将门门主将摩在烟城恭候大驾,若是三日内她不现身…”
那男子停住话折身走回,又背着丐帮众人补了一句,“叫她好好想清楚了,她不来,死的…”语气徒然变冷,“将是一整个丐帮的人。”
同时加重的脚步贱起地上的雨水,发出清碎的声音。
那人欲留活口,故不再为难场中诸人,微一扬手,另外十人如风流云散,很快便消失在那片空地。
凤行帮诸人见他未走,不敢动弹。
青年男子磨蹭着转身,却是对着鸿语们藏身的芦苇处。
众人正诧异时,一旁的苏青衣突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顿时疾呼道:
“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