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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转眼就到了期末考试前为期两周的自习假。每逢这个时候,紧张学习的孩子往往头最大,几乎每天都在惴惴不安、患得患失中度过,辛苦而没有结果,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压力而绝望的。而对于偏好偷懒或者胸有成竹的孩子却是最欢快自在的时光。两周的时间自由分配,不用去学校,不用应付难缠的老师和点头之交的同学,不用假装听讲、若有所思其实是在发呆神游。这两周,让已经游离了许久的自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安详而平静,自己真正属于了自己的感觉很好。

苏苏就属于爱死这悠哉悠哉的两周、完全无压力的那群人。因为新加坡大学的评分制度是平时的测验和作品成绩加上最终期末考试的成绩,她所属的设计学院又属于期末考试只占到百分之四十的风格,她平时几近满分的成绩让她已经没有不及格之忧,稍微看一下书,拿到A也是不在话下,而A以上的Distinction和HighDistinction苏苏也没有什么野心和欲望,随缘而为之。

宇明虽然也很喜欢这两周,而且也着实尽情享受这两周的时光。他一贯的作风是除了临考试的前一、两天通宵读书以外,其他时间都沉溺在魔兽世界和吃喝玩乐里。但随着两周时间的倒计时,他的压力指数也与日俱增。有时他出于嫉妒和追之不及的心态,莫名其妙的讨厌苏苏。苏苏很想在宇明像白痴一样开心纵情享受时提醒一句,但是她本身讨厌别人干涉自己,所以潜意识里也不想为人师表给他人指点江山。况且苏苏一直觉得人最基本的就是敢作敢当,宇明比自己还大三岁,应该懂得为自己的行为和后果负责了,所以苏苏只是冷眼看着,有时甚至幸灾乐祸地想,承受几次挫折宇明就能成熟,不那么不懂事了。当宇明到最后一刻,因压力而如抓狂的小狗一样发怒时,苏苏很想打趣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或者“早干什么去了”之类的风凉话,但是又怕落井下石的态度给已经烦躁不安的宇明火上浇油,到时的结果只能是引发一场无谓的热战,然后再演变成冷战。所以,当宇明没有理由的迁怒于苏苏时,苏苏只是以冷漠回应,却往往这也是最好的降温手段。战争果然是孤掌难鸣的。有理论说,人在愤怒时的智商为零,而下一分钟就会恢复常态,因此最明智的争吵方式其实是发起战争在愤怒者的下一分钟。

有人欢喜有人愁的两周总算过去了,考试也一门一门的无论结果如何、毫无选择的变成了过去式。接下来是等成绩的两周,如果不及格就要准备补考,之后就是一个长达两个月的大假期。

苏苏等到学校网站发布考试时间表后就急着去旅行社买回家的机票了,已经离家一年的她不想耽误一天,结果刚好有合适的机票,于是归期就是考试后的转天。而宇明还抱着可能不及格需要补考的担忧,所以如往常一样一直等到成绩出来,补考时间表出来后才去买机票。也因此每次宇明回家玩乐之余都在心底暗涌着忧虑,还要定期去学校的网站提心吊胆地查看补考的成绩,如果过了则是皆大欢喜,如果又没及格,新的一年就要重修那门没有通过的功课。更恐怖、残忍而且没有退路的是,如果那一门课已经是重修的科目,再一次没通过的话,就算自动被学校开除了。毫无退路的忽然之间,人生模式就偏离了既定好的轨道。宇明虽然也知道利害关系,但通常都会无可奈何地沦落到这步险棋,那些压力是苏苏之流的人而无法理解的。

退学之后,紧接着就是取消学生证,然后就要面临抉择是继续留在新加坡读私立学校,或者就是回国。这个处境是比被学校开除要残酷得多的事实。

新加坡的私立学校虽然常常是和欧美、澳洲等知名大学联名而办,拿到的也是很体面的洋文凭,但是除了比公立高出将近十倍的学费以外,通过率也是惨不忍睹,到时极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鸡飞蛋打的又转回了尴尬的去、留那个岔道口。还有一些就纯属骗钱的私立大学,虽然号称两年就能修完全部课程,但每次都会鸡蛋里挑骨头的让你一门不通过,读个七、八年,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的前车之鉴也不在少数,到时钱和时光都打了水漂,追悔也是莫及。

私立大学那条路不能走,而剩下的那条回国的路一样是很难走。宇明那一批学生是从高二就过来的,在硕士、博士泛滥的中国,高中的文凭还不如没上过学的有优势,况且父母也已经砸了这么多钱和期待在里面,不求在这边站住脚、扎根立业,连最基本的镀层金、拿个洋文凭回家都没做到,老大不小的了,纵使父母有人际关系,没有那张纸也是枉然。

宇明根本就不敢去思前想后的去分析这些,因为他完全是自己无法掌控的状态。宇明常常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在钢索上走的人,除了祈求上苍开恩,完全没有退路也不允许有闪失。好在迄今为止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很多门科目都是在重修的补考中通过的。也是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惊无险,宇明渐渐理所当然了这种运气,如一个不思进取、孤注一掷的赌徒,总是把自己逼到绝境,用前途和未来做一场刺激的豪赌。

也因此,每当宇明在家,外表光鲜的和亲朋好友喧喧闹闹的狂欢之后,当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时,他就会被恐惧和不安吞噬,战战兢兢的打开学校的网站,查询发布出来的补考成绩。当发现是通过时,那种狂喜状态,真的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够懂得的不可言传。

高枕无忧的苏苏早就潇洒的回家了,送苏苏去机场离开时,宇明心底由极致的羡慕而升华成了一些恨意。只可惜被归家的快乐冲昏了心智的苏苏完全没有体察到宇明这种微妙的情绪,没有同样压力的苏苏也体会不到宇明此时的心态,苏苏回家后每天还不合时宜地跟正在为补考而孤军奋战的宇明分享自己无忧无虑、如鱼得水的快乐生活,其实苏苏真正想说的是“宝宝,我很想你,我好希望有你陪我一起去享受这些快乐。”,而这些分享对于高压下的宇明就是一种赤裸裸的炫耀,甚至他还能听出一丝丝嘲讽,他觉得苏苏讲的每一句话都是干扰他士气、浪费他时间的副作用,甚至怀疑苏苏居心不良,考试压力和不安的出气筒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对苏苏的不满和怨恨。

当宇明考完试,也收拾行囊回到家里,当他打开成绩的网页,再一次有惊无险,长舒一口气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打败了苏苏的快感。宇明决定余下不多的在家的时间,他要撒狠地玩乐,比苏苏去的地方更多、比苏苏玩的更有趣、比苏苏吃的更好,把那些不平衡要加倍补回来。刚好明天有小学同学的聚会,本来想推掉不去了,但现在想来一定要去,还要玩得格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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