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李瑞生回到家的时候,正准备将分田分油茶林的事情告诉母亲。父亲却也正在此时回来了。李瑞生就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了。反正父亲这几天回家也没什么事。瑞生想着这事就让父亲管着吧。自己虽说是已经适应了在白小煤矿里的高劳动量地体力活,但是懒惰本来就是人的天性,因此也不想管这件看起来对他意义不是太大的事情。父亲李升国也就把此事应承了下来,让他好好在煤矿干。这粮田和油茶林的事情有他呢。
第二天,李瑞生吃完早饭就照常去白小煤矿干活去了。在路上碰见了文韦佢,就问他:“韦佢,这么早来这边做什么?吃饭了吗?”
“呵呵,吃了,我来这边和你母亲说说咱们生产队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相关事项。”
“这件事呀,我昨天跟我父亲提过了,你再去跟他们说说吧。”
“你父亲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你父亲在家那就更好说话了。”
“昨天傍晚刚回来,没什么事我就去煤矿了。”说完瑞生没等韦佢答话就迈起大步子往上面走去。这个文韦佢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去寻个活路,整天呆在家里当啃老族。他父亲虽是他们这个生产队的队长,但是孩子也不能够因为他而一辈子不劳动呀。在文韦佢心里他不敢去尝试什么,只知道以为的因循守旧,他的那位老父亲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都不敢违背,甚至他父亲说的是错的。或许在文韦佢的心里就根本没有这个正确和错误的判断标准。今天来他们家传话,估计也是他父亲要他来的。
文韦佢走进李升国的新家的时候,看见那两口子正坐在放置在厅堂里的八仙桌上吃饭。桌子上摆着三碗菜:鲜红的小辣椒炒肉,去年剩下的油炒干辣椒,丝瓜汤。那碗辣椒炒肉只是在边边角角撅走了一块,肯定是瑞生和腾生两兄弟刚才吃饭吃掉的一点点。这份肉炒菜是李升国昨天回来的时候,从集市上顺路捎回来的。两夫妻都舍不得吃,想留给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只在里面调点带肉味的辣椒尝尝,倒是那碗去年的老干辣椒被他们吃去了一大半。
李升国看见韦佢进来的时候,就高兴的喊道:“来,吃点饭吧,没吃饭吧你。”
“不用了,我已经在家里吃过了。”
“那就喝点酒吧,吃了饭,喝点酒,来吃点菜也是好的呀。”边说边把韦佢往八仙桌上拉,又把他扯下来坐在新漆的春登上。还不忘对惠兰说道:“快去取些我今年过年林场里发的酒来,让我们喝喝。”
韦佢一看这个架势不喝也不行了,也就乖乖的坐在凳子上,和李升国两个人慢慢的喝起酒来了。
“我来是跟你说现在农村都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咱们生产队当然也要实行这个政策了,我父亲因此让我过来跟你说一下,让生产队的队员明天下午都去我家,好把这个粮田呀,油茶林之类的都划分一下。”韦佢边说边端起碗呷了一小口酒。
“这事,我在林场也略知道些个,听听他们本地的人也正热火朝天的讨论这个事呢。”说着吃了口菜,又接着说“这个政策是个好政策呀,所以才会在农村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明天你记得过来,到时候没去自己的利益就没得保证了。然后我也得回去了,父亲让我早点回去呢,搞不好还有什么事情让我办呢,我就不多待了。”说着就站起来了,搬开了坐着的凳子就往外面走去。
“这么着急啊,不再多吃点,还要多谢你跑一趟过来通知呢。”
“不了,我要回去了,晚了可就了不得了。”你们慢慢吃啊。我就先回去了,文韦佢说着就走了。
这天一吃完早饭,李升国就出去转了,他可是个在家里呆不住的人。一没事干,又不让他出去走走,呆在家里干坐着,那真比杀了他还难受。于是这天趁着天气很好,又是农闲的时候,处在改革的时候,都在家闲着没事干,又这么久没去亲戚朋友家走走,他就跟惠兰打声招呼就走了。
李升国就先到白小村小学附近的一个朋友家里吃了顿午饭,跟他那个朋友谈了几小时。下午在村里新开的小店买了点东西,又到他岳父岳母家去了。他想去看看这两个年过半百又身体不怎么好的老人。这两位老人也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是在三个儿子家一个月一个月挨着过的。李升国也想想,觉得儿子养多了也没意思。三个儿子跟蹴鞠似的将他们老两口子扔来扔去。他们两个人到成了各家过日子的障碍了。看着他家好就觉得他家应该多养活老两口子两日,都各自为了这个争风吃醋的。
这天晚上,李升国就在老大易高翔家吃饭了。因为正轮着他们家照顾着老两口子呢。农村里的人都是那么的热情好客,更别说是这些自己家的亲戚了。更兼这李升国是公家的人,有点小钱,又刚好在正当口上给买了点东西过来。就得平时也要好好喝上几盅子酒呀,更何况此时这么久没见了。就愈发劝酒劝得厉害。李升国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你要是说喝,也不好怎么拒绝,况且岳父岳母还在这里呢。总不能这么不卖他们面子呢。就在易高翔夫妇和老俩口的轮番攻击之下,李升国就有点微微醉了。想到自己晚上还要回去呢,也就不怎么喝了。
没过多久太阳就下山了,李升国就起身回家了。因刚才喝酒喝得猛,倒还真有点醉了,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易高翔看他这样子,说他醉了就留他在这住,可是李升国哪里听呀,只是说道:“没醉,没醉,这点小酒还是撑得住的。我可以回家的。”就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走去了。
月亮也缓慢地升了起来,白色的月光洒满整个宁静的小山村。田地里的田鸡开始肆无忌惮的放歌,整个黑色的夜空,黑色中渗点白色月光的静谧的夜就是它们广袤的舞台。横七竖八的丘陵跟天罗地网似的把白小村包裹的结结实实。隐藏在夜色中一弯浅浅的丘陵跟一条巨大的龙似的挡住了他回家的路。是的,如果是白天的话,李升国就可以直接翻过这座矮矮的叫野树山的丘陵,嗖的一下就从易家里到了布上。可是今天却是不行的,喝醉了,又是大晚上的,万一走到丘陵里被什么绊住了,不知道要摔成什么样子呢。还是从白小小学那条大路绕回去吧。
白色的月光把路也映成白色了,这倒也让走起来踉踉跄跄的李升国迈的步子更顺畅些了。可是喝醉了就,脑子就有点迷糊了,有几次李升国差点就走着走着就差点走到从那个老山头泉水一直流到下面去的一条小河里了。老山头泉水就是李升国祖父建房子的那个池塘了。每次走到河边的时候李升国心跳都使劲加速一下,以为要掉进河里了。因此也不能好好的走路,也不管下雨时路上积的泥水坑坑,就一脚踩下去,弄得鞋子裤子一塌糊涂。到了野树山那个尖尖上,就不得不穿过那片油茶林了。也是正好踩在一个泥水坑里,却本能地去扶旁边茂盛的油茶树,哪知道那黑漆漆的全是叶子,竟然不能承受他的重量,就一头栽倒在泥水里面了。
历经各种坎坷之后,回到家已是面目全非了。家里的厅门已经关上了,妻子惠兰还以为他不会回来呢。瑞生和腾生两个也早已经去睡去了。李升国也不能敲门了,因为没力气,也不知道该怎么敲了,就径直用身子往门上撞。“咣咣……”声音响彻在这件偌大的房子里。孩子们都惊醒了,妻子还以为是来强盗了。吓得都不敢去开门了。却发现是醉醺醺的丈夫,一开门就一头倒在了她的怀里。
这妻子易慧兰还没来及抱怨,丈夫李升国就躺在她怀里睡着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李升国拖到凳子上。一看他的全身又气又恨,这样的情况就像卢沟桥的狮子了——多的数不清了。跟他说了多少次了,都当陈耳旁风了。今天情况还算好点,往常还吐得家里满地都是,全是酒味。
第二天日上三竿,李升国才懒懒地爬了起来。起来洗把脸,感觉清清爽爽的。妻子就看不惯他这副跟家里懒汉似的样子,本想说他几句,又看天不早了就催他赶紧到白小山坳去,把分稻田和油茶林的事情办好。李升国就想道,也是正好可以去看看哥哥,在他家吃了午饭就刚好可以过去把这事一办。反正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又不常年在家,分的几亩田地又有多大用处呢。孩子们也还小。因此心里也不太装着这个事情。高高兴兴的就往白小山坳那边去了。这也正符合他喜欢到处转悠的性格。
李升庆看见弟弟来了,就又好酒好菜招着。说实话,对这个弟弟,李升庆也不怎么了解。去当过兵之后,李升庆就觉得弟弟不一样了。带着军队里的那种一心为别人,全然不顾自己的无私精神。又加上农村人厚道老实的性格,竟是培养出一个别具风韵性格的人来了。两兄弟很久没见,难免互相问问各自过得怎么样了。
“在林场现在还行吧,也好久不见你了,身子看起来还更加强壮了。”李升庆说道。
“林场伙食还好,因此也不见得瘦,干的活挺累的,但是却使身体健壮了起来呀。这个跟当兵也有点关系。”升国说道。“家里还好吧,最近?”升国也反问道。
“还好,就是几个孩子仍旧是没一个会念书的,你说这怎么一点都不像我呢。你那二儿子还行,从小学考上初中了。要是再考上高中了,或者大中专也算是替我了了一桩心愿啊。只是从农村考上去的孩子一年也没几个,太难了。”
“要我说读不读书也无所谓了,你看哥哥你读书行吧,不也就在村里教教书吗。还没我混的好呢。人这一生只要谋个好出路就行。给别人方便,也给自己方便,何苦苦苦追求心里认定的那个什么呢。”
两人就这样边吃边谈,边喝着小酒边侃大山。一不知不觉就下午两三点了。竟然把去文韦佢家的事给忘了。就赶紧跟升庆说了这事。升庆就骂他道:“你这个没脑子的,这么关乎自己利益的事情都给忘了。这下惠兰更加会骂死你了。”
“没事,我去看看,什么情况,总是能分的,不能一点也不分呀。”升国却是不以为然的说道。心想分到差的就差点吧,给别人点好的,自己差一点也没什么事。只是不好跟妻子交代。
来到韦佢家,却发现生产队队员都散了。一问结果,因为他们家没来人,就把没人要的边边角角的油茶林分给他了。粮田却是离他家很近,但也不是什么好的保水田。升国觉得没什么,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把好的粮田,油茶林留给了广大的人民群众,自己吃点亏也不算什么。这正符合军队里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呀。自己也没做错,可是就是不好怎么跟妻子说这么回事,她可是一心一意地顾着这个家呀。回家的路上,满脑子都在盘算着该怎么回答妻子的诘问。这短短的一段路竟走到傍晚才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