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艾米惊得不轻,她常听周奇奇提到她大哥,却从未想过能见到活人,而且还不是在周奇奇的引荐之下。如若之前那个波纹尚不起眼,那此时泛起的汹涛大浪则不可忽视。艾米不由得再次打量了周尘义一番,越看越觉得与周奇奇相像,难怪初次见面时就会产生异样的熟悉。她已然相信了周尘义的这个身份。嗯,她并不是轻信,她想起了曾在周奇奇那里看过一张照片,一张车的照片,就是周尘义的这辆“东方之子”,只是由于周奇奇的技术有问题,导致焦点全落在了车牌上,所以她才只对车牌有印象。当然,如若不是因为周奇奇照相技术与众不同,她连车牌都没印象。
四目相对,周尘义问道:“不信么?”
艾米摇了摇头,写到:信。
周尘义舒展了下肩膀,说:“既然如此,作为朋友,你是否应该接受我的好意。”
艾米仍旧摇了摇头。她并未对周尘义的新身份太在意,同样都是鼻孔呼吸的生命,何必在意身份。她此时只是在有所奇怪,中考那次,连送她和周奇奇去考试的司机开的都是宝马,周尘义为何开的却仅是奇瑞?而像他这样背景强大的男人,又为何要缠着自己这么个弱女子“索要”人情债?越想就越觉得周尘义像个迷,很是好奇。只是,好奇不代表就要学周奇奇,一味胡来,所以艾米才依然保持冷静,再次拒绝了。嗯,艾米并不像周奇奇那般固执,但她执着,认定的事,即便天塌地陷也会坚持。
周尘义终于泄露出了一点不甘心,说道:“作为奇奇的大哥,再动用两个人情,也不能换你一个点头么?”
艾米断然写到:不能。
周尘义停下话语,微思索了一下,才说:“虽然我向来自认潇洒,但我确实很想知道为什么。”
艾米写到:我告诉你原因,是否就能抵消欠你的人情?
周尘义一下乐了,笑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好吧,我不问原因了,但我还是想知道,如果是三个人情呢?能让你抛却拒绝我的理由吗?”
这下艾米没有快速应对,而是谨慎沉思,确定并不欠周尘义第三个人情时,才写到:但你现在并没有三个人情给我。
周尘义说:“我是说如果。”
艾米写到:那我也只能如果。
周尘义彻底乐了,他这样的男人居然也拥有小孩子般的笑容,和周奇奇开怀时的笑容一模一样,同样的无拘无束,乐得没有一丝隐藏。周尘义重新发动车子,乐呵呵的说道:“好,就这么决定了,我终会用三个人情换取你的认肯,而且很快。”说着,车子飞速行进起来,很快就驶到小窝门外。
将艾米送到门口,周尘义就离开了,走时只说了句:“我等着你点头。”
艾米站在门口,雨已经停了,她却忘了取下披在身上的周尘义的外衣,望着渐渐模糊的尾灯,竟一时迈不开脚步。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却怎么都看不清楚,不知他有何意图,也不知他还藏有多少招数,甚至有那么瞬间,艾米竟错觉到真会被他说服,真会与韩俊殊途。想到不愿再想,艾米将外衣折好,夹抱在双手上,拖着扭伤的脚慢步回到小窝。而这时,韩俊正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看得出病仍未好,也看得出他是在特意等着艾米归来。
艾米将外衣放到一旁,扶起韩俊,硬推着韩俊回到床上,然后检查韩俊的药吃了多少,握着水杯试探水的温度,仿佛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是结束的插曲,已然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是对韩俊的细心照料。
韩俊乖乖躺在床上,本该享受艾米的温柔照顾,但一想到伤心泪奔而去的周奇奇,心境就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艾米询问周奇奇怎么没在家。韩俊不敢回答,视线在艾米身上摇摆不定,突然,他发现了艾米受伤的脚,连忙急切问道:“你脚怎么了?”
艾米退到床沿座下,像是没听见韩俊的问话般,只顾追问周奇奇的去向。韩俊不愿隐瞒,却不得不隐瞒,他说周奇奇出去玩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第一次对艾米撒了谎,一个不太情愿也不太彻底的谎,周奇奇不可能再有心思出去玩,但他确实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不会回来。
艾米从不会在韩俊身上产生怀疑,她没再继续追问,从抽屉里取出温度计,让韩俊夹到腋下。在所喜欢的姑娘面前,生病的男人总容易变得像个小孩,贪婪的企图吸取更多疼爱。韩俊一下躺下,用毛毯将自己裹得死死的,故意不听艾米指挥,表情让人好笑,就像小孩子打针前硬要先吃糖一样,他让艾米除非先告诉他脚受伤的事,否则烧到一百度也不量体温。
有时候,艾米觉得韩俊和周奇奇实在很像,犟得让人没有想法。她同样不会对韩俊撒谎,只是她会将不愿告知的真话说得小声一些。拗不过韩俊的死缠烂打,艾米将在公园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她说得轻描淡写,轻轻松松,尽量让韩俊听得不那么真切,不用去在乎。只是,她忽略了韩俊对她的了解,无论她的话语多么轻微,韩俊也能在一瞬之间精确地感应出分量,仿若天赋异禀。
韩俊勉强挤出淡淡的笑容,在艾米茫然的注视中下了床,在柜中翻找来一瓶药水,一声不吭地蹲下,轻轻抬起艾米受伤的脚,放在膝盖上,为艾米揉擦微红的伤处。每个动作都很细微,好似抚摸空气般轻盈自然。艾米的目光也从茫然恢复平淡,任由韩俊为自己抚平伤痛,在喜欢的人面前,又有什么可做作。韩俊专注的揉着艾米的伤脚,艾米注视着韩俊的专注,两人都静得没有多余的遐想,融为一体般纯洁安详。擦完药,艾米扶韩俊重新躺回床上,量了体温,确认韩俊烧得并没想象中那么严重以后,才回了自己的卧室。
这一夜,没再发生任何故事,带着各自善意的隐瞒,时醒时睡度过漫长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