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来到那家书店。店主认出是她,含笑微微的点头。
移步来到二楼,指尖滑过不知被多少青涩一如当年的他们的他们抚摸过的书脊,那颗心竟平静的如透过窗子洒进的静谧夕阳。眼神突然定格,指尖应着停落。食指扣进缝隙待要用力,却被谁从身后将它握住。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息,弥漫在周围。
被他从背后拥着,董一看不到他的表情。“你怎么来了?”
“我也喜欢这里。”
“你要订婚了。”
“不是我愿意的。”
“你有多少迫不得已?”
“也不是我愿意的。”
“我们要把彼此放在怎样的一个位置?”
“我想就这样抱着你。”
“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人记忆的新陈代谢只有七年。”
“所以,你决定用七年来忘记我吗?”牧天头抵着她的肩膀,说话的气息在她脖颈处缭绕。
“那要怎么办呢?”她任他抱着,语气悠远平静。
伤感的对白,在宁谧的夕阳里,随着彼此熟悉的气息丝丝游入骨髓。两个人紧紧相拥,就先无视了那预料得到的未来吧。
在这个纷杂的世界里,手机无疑是最有用的东西。它总能不合时宜的蹦着跳着响起,不管你愿不愿意。
“怎么不接?”董一说。
“不想接。”牧天无动于衷。
“接吧。”董一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喂。”牧天接着电话却没有松开另外一只手。
“怎么还不回来?你要客人等多久?蓓蓓在等你呢?”一字一句通过空气传入耳朵,脊背随着那一字一句渐渐僵硬。
“回去吧。”董一没等牧天回答,转过脸说。
“我们在呆一会儿。”
许久,手机再次响起。牧天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对董一说:“我走了。”
“嗯。”董一点了点头。
看着他下楼,木质地板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这个刚刚还抱着自己的男人,今晚,就要跟别人订婚了。
牧家大宅里,灯火辉煌,院子里布置的格外华丽。彩色的装饰灯挂满了院子里的花花木木,流转着的灯光伴着不时传来的三三两两的笑声,和属于这个阶层的深奥的相互寒暄声,倒显得一团和气。
“回来了,快进去换衣服。”牧兰见到走进来的牧天,马上走过去说。
“不用,这样就很好。”牧天下意识的松了一下领带,又被牧兰上去系好。
“那好,打起精神来。不要扫了大家的兴。”牧兰低声对自己的儿子说。
“大家安静一下,今天是牧氏集团的公子牧天和顶点商城的千金叶蓓订婚的日子,感谢各位的到来。下面宣布,订婚仪式正式开始。”牧天和叶蓓站在所有人前,伴着一阵掌声的结束,所谓的订婚仪式的目的其实也已经达到。接下来就是纯粹的商业交际,看着妈妈和叶蓓的父母微笑着接受着大家的祝福,牧天机械的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天。”叶蓓一手端着一杯酒走过来。
牧天接过来一饮而尽,把酒杯重新递给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下她一个人盯着手里空空的酒杯发呆。
“伯母。”叶蓓回头看着牧兰正在看着自己,赶紧走过去笑着叫道。
“嗯,累了吧,先进屋休息吧。”牧兰端着酒杯对叶蓓说。叶蓓答应着,放下手中的酒杯只身来到客厅坐下。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步步上楼,推开牧天的门。像个侦探似的翻箱倒柜,只发现了床头柜里一张董一和牧天的合影,那是在巴黎的时候拍的。她捏着照片,冷笑了一下重新将照片放好,和衣躺在牧天的床上,不知不觉的睡去。
酒吧里,舞池里一个个寂寞的灵魂随着嘈杂的音乐忘乎所以的蹦着跳着,在这个所谓文化与选择多元化的社会,寂寞,也许是永恒的存在。看着这貌似热闹的人潮翻涌,牧天喝着酒眯起眼,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同样寂寞的人在注视着这一切。见一个打扮前卫的女子手捏一杯酒走来,牧天将钱放在吧台上转身离去。脑子里只有一个词——“放荡”。这个城市,有的人贪婪的寻求着精神的取暖,有的人饥渴的寻求着肉体的满足。夜晚来临,这是两个共存的很和谐的部落。
家,在他还清醒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回去的。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昏黄的路灯抵不过四处荡漾的霓虹,不知不觉的让人感觉浮躁。它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无声的吸纳着这个城市寂寞的灵魂。
路的那一端,董一和石楠两个人静静地走着。
“楠楠。”
“嗯?”
“我是不是很傻?”董一面无表情的说。
“嗯。无论有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实是他跟别人订婚了。”石楠的人生里是从来不允许这么憋屈的事情发生的,“你不问问自己,跟他在一起你都得到了什么?就为了他一句狗屁承诺就值得你不顾一切吗?”
董一微微转头,看着语重心长的石楠,路灯下她的眼闪烁着无尽的哀伤。一切都不是她希望的,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义无反顾。她尝试过忘记,却从没尝试过跟另外一个人开始。“我也很想摆脱,可它死死纠缠着我,我感觉自己逃也逃不掉。”董一出神的看着前方,喃喃地说。
“谁?”石楠挡在董一面前,惊恐的问。看董一脑门间也一团乌云,眨巴眨巴眼睛说:“我是说谁纠缠你?牧天那小子?”
“不是啦。”董一见肯定解释不清,绕开她接着往前走。
“是那小子吗?看我怎么收拾他。”说着就往董一口袋里摸手机。
“你干什么?”
“给我那小子电话,对这种男人就是不能惯着!要分就分,要处就处,这算什么意思啊?”铃声突然响起,两个人惊慌的抬头,看到手里举着手机的他。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两个人的嘴唇张了又合,对一生来说从上次拥抱到此时也许只有一霎那的时间,世界仿佛已经物是人非。
“真是凑巧啊,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牧大少过得可好?不在家洞房花烛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石楠仿佛看不出状况,讽刺起人来真是入骨三分。“怎么不说话啦?不认识啦?这个人是谁?”石楠拉着董一质问他,却一把被董一制止,“楠楠,不要这样。”
“看,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替你说话,你的良心去哪儿了?如果她这么等下去,你会给她一个交代吗?”石楠还在喋喋不休。
两两相望,都已满眼泪水。
许久,牧天颓然的转身,背影在昏暗的路灯下被拉长,直至消失在她泪眼朦胧中。
见牧天进来,牧兰上去接过他的外套。
“喝酒了?”牧兰小心的问。牧天没有说话,疲惫的上楼。
“蓓蓓在上面。”牧兰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醒酒。
看着熟睡的叶蓓,牧天站在床前,目光涣散。“对不起,你不该趟这趟浑水。”他知道必定会有人受伤,那么,受伤的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