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七岁的小轩的脸紧紧贴住苏薇的腰,双手抱着她的腿喊:“妈妈,我冷。”苏薇搂住小轩,尽量让她身体向里不被雨淋到。现在她的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和薛义明吵架,为什么要拖累小轩呢?一怒之下,自己竟带着小轩换了N次公交车到了现在这么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的鬼地方,更要命的是刚下公交车自己还没有辨出东南西北一声炸雷后一阵急雨就袭面而来。她匆匆带着小轩躲避在了这家关着的店铺屋檐下。背靠冰冷的卷闸门,看着发抖的小轩,她欲哭无泪。
她没想那么多,和薛义明吵到双方都不想再说话的时候,薛义明去了卧室,她随手拎了个包就出来了。在以前吵架时只要她一出门,薛义明肯定会拉住她,然后就会败下阵来,说很多好话。可早上不知道他是没听到她开关门的声音还是怎么一回事,他没有追出来。苏薇当时脑袋晕晕的绝望伤心至极,就想自己随便跑到哪个地方去,让他永远找不到自己,让他后悔去。她就那样下了楼。当时小轩在楼下玩,看到苏薇向小区门口走,就追着她跟她一起上了车。带小轩出走没在她的计划中,可当时她头大的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本能地就把小轩带上了车。当小轩喊着“妈妈我饿”、“妈妈我渴”的时候,苏薇的意识才慢慢恢复过来,才好像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会有什么后果。她还有这样一个宝贝,她还要照顾她。苏薇翻翻兜里,竟然只有二百多元钱,于是苏薇才带小轩下了车。
苏薇看着外面滂沱大雨,无可奈何,喃喃自问自己是不是想找死。在吵到气头上的时候,苏薇觉得生或死好像都是无所谓的了,迟早都是那么回事,如果生活总是这么不如意,总是这么痛苦,死了或许还是解脱。可是自己是一个母亲,怎么可以这样放任自己的情绪,这样自私呢?苏薇想哭,但不能哭,眼泪只能给小轩带来更大的恐惧。
怎么办呢?回家吗?苏薇想家了,想那大大的房子,舒适的床。想阳台上那盆勃勃生机的吊兰……可这样回去算什么?
小轩看上去又冷又疲惫,苏薇抱紧她。
黄昏时候,雨慢慢小些。
苏薇看看天色,带了小轩打算找一家相对便宜的旅馆住下来。
沿街一路走去,她看出来这是一座小小的山镇,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两层的小楼房居多,一般都是一楼店面,二楼住人。虽然刚下过一场大雨,也已是傍晚,但路上的人却越来越多起来,仿佛是刚被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堵在屋里闷坏了。
苏薇向路人打听了这座山镇的名字,沿途记下几处有明显标记的地方,也让小轩记住。然后带她来到一处标着住宿五元的小旅馆。
一直有洁癖的她顾不了小旅馆的脏乱了,她和小轩一样,又冷又累又饿。她看旅馆也卖吃食,就要了三元一碗的两份面。她要节省花钱,清醒过来的她意识到自己生存的危险。
母女俩躺在旅馆脏兮兮的床上,也许是刚下过雨的原因,有点冷。苏薇拿了条毯子给小轩盖好,然后拿出她出门后关掉的手机,打开让小轩给她爸爸打电话。苏薇不能让小轩这样跟她受苦。她让小轩说出山镇的名字,并说好明天什么时候在哪里等他,让他来接她。苏薇不允许小轩向薛义明说她的情况。小轩眼泪汪汪地望着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妈妈会带她来这里。手机接通的时候,苏薇听到薛义明在手机里大叫的声音,小轩委屈的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过了好几分钟,薛义明才冷静下来听小轩说话了……小轩和薛义明两个说好后,薛义明急切地问小轩妈妈在哪里,小轩“哇”地一声又哭了。苏薇赶紧关掉了手机。
苏薇跑出来一整天,计算一下,明天上午薛义明就会赶到这里。她了解他,他会昼夜兼程。
当四周已经很静的时候,苏薇还是没能入眠。看着熟睡的小轩,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真像是在演戏,可这绝对不是演戏,那些体肤之痛是真切的。
不能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苏薇这样想。
沉吟一会儿,苏薇不由自主打开手机,登陆了QQ。看到那个闪烁的熟悉的头像,苏薇又立刻把它关掉了。
薛义明的短信一条条进来,“你到底在哪儿,你至于吗?快回电话,不然被老子捉住饶不了你”,“你和哪个野男人跑了?”……
“还是这副臭德行。”苏薇气得把手机一关,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睡觉。
一夜没睡安稳,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苏薇便起床了,楼道里弥漫着一股下水道的臭味,苏薇强忍住恶心,去那简陋的卫生间简单梳洗了一下,然后把熟睡的小轩从床上拉起来,她估摸着薛义明到了。到底是孩子,虽然有昨天那种不开心的经历,依然可以睡得香甜。
苏薇抱她下楼,告诉她去找爸爸。小轩听到“爸爸”两个字,顿时兴奋起来,可转眼看到苏薇那阴沉的脸,就又不敢说话了。
苏薇带小轩七转八转,然后来到一处楼房的后面。昨天苏薇从这里经过就已经看好地形,这里离约好的地点不远,而且隐蔽。她打开手机,又看到几条薛义明发的无聊谩骂的短信。苏薇不理。给他发过去一条短信:“你到了吗?”“到了”,短信迅速回复。
苏薇抱了抱小轩低声说:“出去吧,你爸爸就在外面。”
“妈妈你呢?”小轩很担心的样子。爸爸妈妈经常吵架,小轩习惯了,从来不闻不问,但这次不同,她感觉得到。
“我包丢在旅馆了,我回去拿,你先走,”苏薇解释。
“让爸爸和我们一起去呀?”小轩古灵精怪。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苏薇脸色变得很难看。
小轩不再说话,从楼房后面喊着“爸爸”跑了出去。
苏薇听到小轩喊,听到薛义明叫小轩的名字,一闪身不见了。
薛义明抱了小轩迅速向楼房后面追去,但什么也没看到。他大声喊着苏薇的名字,可是没有回音。
小轩又一次“哇哇”大哭。
送走小轩的苏薇,紧张地逃离。她来到一处离旅馆很远小轩不可能找到的地方坐下来,浑身无力。巨大的失落和恐惧袭击了她,她什么都没有了,她无家可归了,她要去哪儿?
薛义明的电话这时打进来,忽然一种亲切,一种见到了亲人的冲动,无助的她神差鬼使按下接听键。“**快滚出来,你在哪儿?”薛义明咆哮着,震耳欲聋。
愤恨充满苏薇整个胸腔,“我就不回去,去哪儿都不想再见到你。”苏薇关掉手机咬牙切齿。
她坐了一辆不知道又要开往哪里的长途汽车走了。
在车上,苏薇给薛义明发了一条短信,“不久后,你将会看到或听到一个新闻,在某处,发现一具无名女尸。”
苏薇再次把手机关掉。她想自己是疯了,但即使是疯了,她也不想再见到他—薛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