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我的内心是激动的,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到某个幻想过的梦境里学习,对我来说,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历史性的剧变,但我也决不能将我内心的翻江倒海言溢于表,因为爹爹说过,我们老胡家的人都是很有内涵的,更重要的是,敏敏一定会骂我没出息。
龙腾书院不算远,开封府几十里外的阳明山的山腰上一处书香沁园地便是,所以逢年过节我还是可以回家看看的,顺便补充给养,发挥家作为避风港的作用。
可是另外令我无法原谅老天的一个巧合是敏敏那厮竟然跟我一个班,因为我是代替哥哥读二年级的,敏敏本来没有这么顺利的晋级,起码还要在一年级打滚摸爬的挣扎一个年度,但他在书院里有实权的博士老爹怎忍心割“爱”,千金之爱,非他那不争气的千金之女,乃是跨入怡红门槛那如流水般的千金之财,所以敏敏还是从书院后大门偷偷的溜到了二年级,何况这种裙带蒙荫关系早已成定例,相信这在以后也会是一桩美谈。
明天一大早我就要踏上我的求学之旅了,所以今晚这顿晚饭便显得格外的意义重大,所以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母亲坐在餐桌上只是一个劲的抹鼻子,最善良的还是我的小芳嫂嫂,为了这最后的晚餐和佣人们奔波于厨房和大堂,眼睛也红了一圈,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珍珠,我非常的感动,我明白她是无法忍受我们之间深厚的感情遭遇这次分离,她的内心防线渐显被突破的趋势。
总算忙完后,她坐在我的旁边,我抚其背安慰道:“这没什么,我会回来的,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看开点!”,末了我还故意用一句禅语来治愈她那颗不舍的心灵“你可以拥有爱,但不要执着,因为分离是必然的!”
她看着我,依然是如马眼那般的大眼睛看着我,眼泪依然不停的流,她用一种颇为迷茫的口气说:“那大蒜的味道太烈了,辣的我眼睛受不了!对了!你刚刚唧唧歪歪的说什么呢?”
我突然想篡改一句偈语,在被无语的心境面前,沉默是最好的答复。
爹爹也是一如往的一板正经,很难想象他跟李博士在一起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因为他跟李博士共同度过的岁月都是揣着千金在怡红院里的某个厢房里挥霍,只怕那些姑娘看见现在的这幅尊容会不会有从良的想法,但这只是个传说。
但爹爹总是说,他去怡红院是迫不得已的,他只是应着同僚们的邀请,但内心是不情愿,甚至是哀愁的,所以说这叫“应愁”。娘亲却总是不屑的,她偷偷的告诉过我,爹爹很不诚实,他明明是乐的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回来后像泄了气的死猪样往床上一躺,还满屋子的香水味。
这一晚的睡眠明显没什么质量,激动了一晚上终于盼来天明破晓。
简单的收拾一番后吃了个艰难的早饭,敏敏昨天就对我说,临行前一定要表现地异常的伤感与不舍,最好赚两把眼泪,反正不要钱,我问她为什么,她说爹娘的心一软,手必定会软,手一软,给我们掏银子的时候就愿意下的了狠心。我说爹爹的手是够软的,一掏就是一大把细软,我还问他哪儿来的,他说是上早朝回来在路边买包子别人找的零钱积攒的。
我后来又问敏敏要那么多钱干嘛,她立马骂我傻透顶,这外面吃喝玩乐银子才是祖宗,有银子才是硬道理,我说我们貌似是到龙腾书院读书的,她莞尔一笑,这个世界有一种犯罪叫读书,这个世界有一种流氓叫学生,所谓书院,便是住着一群流氓集体犯罪的集结地,你丫的还是摆脱不了单纯的阴霾。
我说我没银子,她骂我虚伪,我说我只有银票,不知道早上能不能拿来上外面买包子,她又骂我傻,她说银票才是王道,顾名思义,银票就是银子的集合。
我果然相当伤感,天地良心,我绝不是装的,但这样的效果也不能排除有敏敏怂恿的原因成分,我眼睁睁的看着爹爹咬了咬牙,跺了跺脚,颤抖的手挣扎了许久终于从怀中掏出几张具有珍藏意义的银票递到我面前,我怕我不要会伤他自尊,便立马响应敏敏的号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了过来,爹爹会心的笑,浅浅的笑着。
不一会儿敏敏就赶着一辆明显超载的马车趾高气扬的赶到我家门口,哥哥一眼便瞧出敏敏的残忍与马儿发自肺腑的痛苦,我问她为什么装这么多东西,她说都是积攒多年的零食,我说路程也不远,顶多在马车上呆两天,更何况凭你爹关系,路上指不定有多少你爹一手提拔的干部沿途虔诚奉食。
她挠了我一下,她说她爹抠门的要死,对她的财政支出一向采取“零存零取”的方针,每次给的都是小钱,她拿的也是小钱,我问有多小,她说比好小还小,每次给的时候还必须唠一句“小小心意,敬请笑纳!”,我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说她爹把这句话解释为职业用语。
我说你把零食像小山一样堆起来,我的行李怎么办,她说没办法,只能从我们两的化妆用品中腾出一片空间,因为除了她的零食最占地方的外剩下的便是我们的化妆品。
我就有点不高兴了,愤慨的说:“你怎么能这样,你明知道我的皮肤比你的皮肤更具有保养潜力,化妆品比你多,你故意在化妆品上下黑手,你怎么不在衣服上做手脚,衣服不也挺占地方的,你衣服不也挺多的,你准时见我身材比你好衣服比你少才这样说的。”
她叹了口气,无奈的说:“算了!算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还是忍痛割零食吧!少带一点总可以吧!”
我就想不通,说:“你够贱的,不就是吃的东西么,还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咱有银子怕个什么。”
她再次叹了口气,表情很沉重,说:“学校有银子也买不到好吃的,更别说我这些珍藏品了。”
我问,书院食堂的饮食标准如何?
她流泪了,暗自堕泪的那种。
不过敏敏还是那样做了,很痛苦的卸下一包包的零食,我看了下,大都是让人汗颜的东西,什么苏州米糕天津手撕鸭之类的。
卸下来之后,我正琢磨着怎么处理,敏敏又创了一项新的举动,她向我要了瓶水,然后打开包裹,然后一直啃,一直啃……
娘亲始终还是出来了,两眼挂着不太明显的泪,从小到大都没出过远门,没有尝试过爹娘不在身边的日子,这说走就走,难免有种说不明白的不舍。我的眼帘也禁不住模糊。
娘亲抱着我的头按在她的胸口,发着含糊不清的音:“闺女,在书院要好好读书!有空常回家看看娘亲!”
我重重的“嗯”了声,然后没回头的就上了敏敏的马车。
一直感觉到前面马儿的气息越来越沉重,才发觉家已经越来越远了,我突然从心中生出一种说不明白的快感,冲破禁忌与枷锁的快感。
不过等我看到敏敏的反应,才反思自己有点做作,明明内心如此兴奋却还要装的这么淡定,而敏敏则化身成窗外叽喳不停的小麻雀,将一个刚越狱的女囚犯的罪恶心理和超脱的自然情怀描述的淋漓尽致。
当天下午我们到了一个小县城,刚进城门就被一个长的人模人样的制服男给请去,那制服男穿的相当正式,手上提着一根打狗棒模样的东西,而他的身材搭上那根棒子让人瞧上一眼便禁不住的思索孪生的意义,他自称是官家人,县令手下一位有些头目的人物,不过我和敏敏都表示不信,理由一目了然,他的身形一点都不像一个官场人物,传说中的官家人都很有体积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叫做“猪”的动物,特别是那沉甸甸的肚子更是别添一份庞大,这点我和敏敏是有共识的,我们的爹爹不用说,我们爹爹的同僚也是这般,自然见多不怪。
下车后我们很荣幸的受到了本县一号人物县令大人的接见,县令大人紧紧地握住敏敏的手,非常虔诚的表达了对我俩的热切欢迎和对乃父的无比思念之情以及未来合作的展望。
我和敏敏都很震撼,敏敏虽然比我早出道一年,但这场面也是第一次经历,全县大小官僚卑躬屈膝的围着我俩眉慈目善的笑着,大道两旁也站满了穿着整整齐齐的百姓,大堂里几个壮硕的捕快非常精神的喊着响亮的口号,就是大堂横梁挂的几个大字“热烈欢迎领导莅临指导工作!”
我和敏敏再次惊愕,甚至有点胆怯,我用眼神问敏敏,“我两是领导吗?”
敏敏也表示茫然。
不过一会儿之后我们便庆幸起此次半道之旅,我两把魔掌伸向了酒桌,张牙舞爪的占领这方圆半米地,很明显,我两吃的很欢,靠我们爹爹们与他们的铁一般的友谊赚到一次难得的口福。
晚上县令大人让人安排我们在本县最豪华的客馆住下,掌柜的说这是五星级客馆,我问他什么叫五星级,掌柜的举起一只大手,给我们比划着,一颗星星上供一千两外加五分之一的提成,待遇是全年免税,公家并承担起保卫工作,我和敏敏又同时表示不信,因为我们一路看来,除了下午接我们的那个制服男外,其他的几个都是一副身广体胖腰缠万贯模样,走路都要抖三抖,还何谈保卫工作。
晚上我和敏敏挤在一张床上,本来房间有两张床,但掌柜撤走了一张,他说隔壁的床不巧坏了,客馆也已经住满,床位不够用,正好我两身材这么苗条,完全可以挤挤腾出一张空床来。我两本想再说什么,但见他夸我们身材好便没再多讲。
晚上躺在床上,由于是第一次是在外面过夜,人这一生又有多少次第一次,所以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和激动,本想找敏敏聊聊天,缓解一下心情,但聊着聊着就聊到周公,敏敏便无情的扔下我找那糟老头子唠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