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鸢紫鸢回到蓉城后,第二天就去新航线学校报道,学校开会,学生报名,开学典礼。整个人忙得就像陀螺似的。连租房子的事情都耽搁着。这几天都还住学校旁边的小旅店。
薛紫鸢去找后勤的张主任,看看有没有房子。
“请问您是管后勤的张主任么?我是新来的老师薛苇荻,现在还没住下来,想看看学校有没有房子。”
“哦,薛老师。正找你呢。我们学校能提供简单的单身住宿房。不知道适合你不?我们学校一般都会为新老师提供一间房子的。等你在这个学校有成就了,还能分得一套两居室的住房,学校会给一部分钱,教师个人给一部分钱。现在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了。”
“没有呢。只要有住的就好,先住下来再说啦!”
“本来,前几天你来,我就应该交代你的,只是当时太忙,忘记了。实在对不起。来,给你钥匙,去宿舍看看。”张主任回转身,“小谢,带薛老师去看看宿舍。”
“好。谢谢!”薛紫鸢跟着后勤处的办事员小谢去看房子。
那房子是一室带卫生间的,后阳台上还可以做饭,基本能正常生活。薛紫鸢觉得没什么可挑剔的,迅速地把自己的简易行李搬来。到街上去买回来床单、被褥和脸盆、小水桶以及拖把之类家庭生活用品,三下两下就收拾停当了。挂上了深紫色浅紫色相间的窗帘。床上也铺了淡紫色背景上有几朵浸染了玫瑰花的没骨画法的床单。同色的加了蕾丝边儿的被子。看上去很雅很阳春白雪。
开学典礼后就开始正式上课。薛紫鸢把自己的办公室收拾整齐,桌上摆上一盆小小的文竹。这个学校都是电脑办公,教室里全部是用电子白板。这个,是薛紫鸢以前没有见过的,小县城还没先进到这步。她知道自己面临的困难还很多,但是,她相信自己的能力勤奋,一定可以适应的。
工作就这样安定下来。忙乱了一阵后,一切开始趋于正常化。
这一天,安定了的薛紫鸢刚刚去上了课回到办公室。今天上的是王家新的诗歌《在山的那边》,文中的“我”小时候总是满怀好奇地询问“山的那边是什么?”大城市的孩子觉得满奇怪的。他们似乎从来没问过山的那边是什么,因为他们看到的几乎都是高楼,没有见到山,自然不爱那样问。而作为紫鸢来说,也是和作者一样经常问“山的那边是什么?”因为薛紫鸢生活的地方抬眼望就是层层叠叠的山,连绵起伏,逶迤向远方。于是,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雨,想起了自己曾经悲惨的家庭生活,想起了那个置自己于绝境而不顾的前夫,心里恨得牙痒痒的。接着,自然就想起了给自己关爱和照顾,给自己全新感受的李翰轩以及李翰轩的母亲,自己曾经帮助过的那位慈祥善良的老人。她此时特别想念他们。虽然自己当时那么无奈地悄悄抛下过去的一切,希望自己能不攀附别人过属于自己的全新生活,但是,再怎么忙,翰哥和干妈的身影总时不时地浮现在眼前。
晚上,月光透过窗帘照下来,和着院子里的桂花香,似乎在酝酿着某着不能言说的暧昧。薛紫鸢心情突然特别沮丧。她在自己的电脑上敲着《遇见》,但女主人公也和她一样心情不好起来,于是写下一首短小的诗行:
“从此,记叙一段霜花秋月
一缕金桂飘香,几声灰雀的啾啾
小园的溪涧,泉水丁冬
应和九月的菊花瘦十月的梧叶凋
那个月夜,我用尽一生的妩媚
开成你撩人的蓝色妖姬
窗外,鹤影飞过
月色如此迷离
幸福是满窗的低调和奢华啊
曾以为,即使人生的长路千转百回
你也是我经久不散的缘
芬芳的情节会尘埃落定
然而呢,徐徐地翻阅每一个细节
留下页页旷世的寂寞
旷世的寂寞哪泪婉转而下
欲罢不能”
薛紫鸢的泪开始悄然滑下。她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氛围中,已经抑制不住对李翰轩的思念。于她起身,拉开窗帘。月光就这样落下来,在她的脚边,在她的眼前,笼罩了她的全身。
“翰哥,我开始想你!很干净很深切地想你,你可知道。”她把手机拿出来,试着拨打电话。但拨了又摁掉,摁掉又拨。如此反复。如此反复。
她想起曾经的许多柔情许多时光,许多挚爱和默契,许多波澜不惊和无可奈何。
是了。最近我总是怨,怨生命中的苦;也总是常常想,想起你的好。其实,何苦怨,生命中能彼此遇见就是幸福,就是安慰。也许,对于你和我,只有这样淡淡地交往或者默默地离开才是最好的。你能为我做什么?能改变我的工作环境吗?能!能给我家人带来什么吗?能!能给我钱吗?能!能和我长期相守吗?不知道!也许就因为这个不知道,就决定了我们的现在和未来。既然什么都不能确定,一切思念又有什么意义。
月光如水,缓缓地流。它,知道薛紫鸢的心事。
薛紫鸢明白,生活还是得照常过,每天得忙碌地去上班,忙碌着生存。生存才是今生最严重的问题,不能解决生存,便什么也没有。生活中无数的困难,即使有难以支撑的惶恐,也必须坚持。
天突然下雨了。薛紫鸢赶忙去收阳台上挂着的衣服。雨飘过来润湿着她的脸颊。她觉得木木地,感到无比孤独。突然想起曾经和李翰轩一起撑着一把伞去那个什么寺庙。李翰轩说,“紫鸢,你过来,我牵着你的手。我们一起打一把伞。”于是,自己就听话地走到他的伞下。他把手伸过来,拥着自己,慢慢地上山去。当时,曾给李翰轩拍过一张照片,背后有《金刚经》的禅语。
“那一天,我们都很幸福。”薛紫鸢沮丧地苦笑了一下,“可如今谁的肩膀是我能够依靠的呢?”
外面依然下着淅沥的小雨。秋,就是这样让人发愁的么?
确实,这些日子以后,薛紫鸢都是那么不开心。不开心地想起久远了的人,不开心地在家发呆,不开心地在电脑上敲字。这个周末,薛紫鸢终于生病了。不能起床,在家里窝着,心情更不好了
临近中秋了。上完一节课下来,薛紫鸢想,还是给老人家打一个电话,中秋节就要到了嘛。她直接拨的是李家花园的座机。
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接,大概干妈出去找牌友去了,或者去跳老年舞去了。薛紫鸢这样猜想着,刚要挂电话。不料,电话接起来了。
“喂,请问,找谁?”天哪,怎么是李翰轩,他这时候怎么会在家的?
薛紫鸢屏住呼吸,不说话。可手都在颤抖。
“请问找谁呢?”
薛紫鸢大气都不敢出。她听到李翰轩的声音,内心说不出的复杂,她是多么想念这个人,多么想听到他的声音,已经二十多天了,自己一直憋着,努力不去控制藏在心底的那根脆弱的神经。自己似乎武装的很好。但如今一听到李翰轩的声音,李翰轩急促的问话,薛紫鸢想回答,但还是把眼睛一闭,把手机给挂断了。
李翰轩手不方便,所以,今天没去上班,在家养着,刚才被母亲问话了一番。李翰轩不敢告诉母亲自己是出车祸,是去找薛紫鸢出了车祸,而是说,下楼梯是不小心摔伤的。母亲也没多问,就是痛惜得不得了。刚和胡大姐上街去买鲫鱼。说是鲫鱼汤吃了对身体有很大帮助。老母亲的心,始终是那么疼爱自己的孩子,即使孩子已经四十岁了。
李翰轩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正无聊着,来了这样一个电话,却又没有声音。他想可能是谁打错了。但是,会是谁,而且还那么固执地响了很长时间。
啊,是不是紫鸢?李翰轩突然想到。因为家里的座机电话,一般人是不会打的。李翰轩马上去翻来电显示,是“152”开头的陌生电话,这“152”应该是蓉城的。李翰轩回拨回去。这时候的薛紫鸢又开始了另一堂课。她的手机设置为静音,肯定是听不见的,即使听见也是不可能接的。所以,李翰轩连拨了几次,都是“暂时无人接听您的电话”。
李翰轩又沮丧起来。
后天就是中秋节。
中午,李翰轩受邀请到新航线中学去参加老师们的“明月照古今”中秋茶话会。虽然是农历的十三,但天上那轮明月看起来也那么圆了,明亮地挂在天空,青灰色的苍空中,一轮孤月俯视大地,会很容易让人产生思乡或者凄凉的感觉。但新航线中学的礼堂却是张灯结彩,很不容易让人有独在异乡的惆怅。所以,薛紫鸢也和同事们一样高高兴兴地做着诗歌朗诵前的准备工作。他们的节目是把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重新演绎一遍,不是照搬原词,而是把它设计为一个诗歌剧的形式。有舞台背景,有舞者,有朗诵者,还有王菲唱的同名歌曲作为背景和间奏内容。
主持人的开场白后就是请董事长讲话。李翰轩气宇轩昂地走上台去的时候,紫鸢刚刚安稳地坐下来。她一听主持人说的“首先请李翰轩董事长讲话”,就呆住了。
“李翰轩”?不会吧!
接着,一片掌声之后,正对面的贵宾席上,当李翰轩站起来的时候,紫鸢真的是傻眼了。
翰哥是新航线中学的董事长?这不是开玩笑吧?我在这里上课近一个月了,以为走出了他的圈子,怎么转来转去,还在他的手掌心里呢?我晕!
薛紫鸢赶紧低下头,她怕李翰轩注意到她。
但是李翰轩这时候确实是注意不到她的,学校两三百名教师,李翰轩只是象征性地环视了一下全场,怎么可能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紫鸢,更何况薛紫鸢是化了装的,还是一个翩翩起舞的仙子,仙子又不只她一个。
接下来,李翰轩讲了一些什么,薛紫鸢一句都没有听清楚,脑子里一片空白。薛紫鸢原本努力地很压抑地不去想李翰轩,努力地想要自己好好地工作,安静地生活。她想,翰哥是大城市里的富翁,不是自己能牵攀的上的,谁不知道城里一些富裕的大老爷们有情人养二奶的。因为前夫的移情花心,她已经很怕再走进爱情婚姻的边沿。她虽特别的思念,却怕再受伤害,所以,这样艰难地躲着。谁知道千躲万躲的却躲到他的地盘上来了。
唉!薛紫鸢无助地叹息着。
旁边同事小周热烈地鼓掌。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苇荻,你看,董事长真厉害,说话那么有水平,还能随口朗诵关于中秋的古诗来。哎,听说‘新翰轩’集团不仅有我们新航线中学,而且还经营出版社、网站和房地产,这李董那么年轻就那么有成就,不得了!”她发现紫鸢没回答她话,接着说,“苇荻,你说这李董的夫人怎么样,一定长得很漂亮!苇荻,我和你说话呢。你干吗开小差?”
薛紫鸢憨憨地笑笑,但那笑比哭还难看。小周问道,“不舒服?”
“没有。”
小周狐疑地摇了下头,回过头去崇拜地看着主席台上的李翰轩,用力地鼓掌。薛紫鸢也附和着跟着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