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似乎冬天永远都不会过去了,冰冷的空气,暗灰的天空,下午四点天空就开始昏暗下来了,冷清的街道上没有路人,被阴霾给笼罩着,在一层层厚厚的压力下,让人适应不了,透不过气。我是林四方,是一名留过二年学,但没有完成学业的学生。我的人生一直乏善可陈,无论是在现在的生活中,还是留学时的时候。
那就来说说,我的家庭故事吧。我是家里的独生子,从我七岁那年后,就在也没有享受过父母带给的宠溺。在我二十一岁之前,我一直怨恨着这个家。而我,二十二岁之后,我就开始向往着以前,怨恨着过去的自己。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人这辈子,最想得到的,不是永生。而是一次机会,或则是一颗可以后悔的药丸。
家乡是我出生,生长的地方。家乡的天气,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一直坚信,天气就像翻书一样,可以一页一页的过去,也可以一页一页的倒回来。今年家乡的天气就是这样,变了味,夏天没有那么炎热,冬天则是那么的寒冷。
对于自己的爱情?我曾经烦恼过,迷惘过,怨恨过,也幸福过……相信这是现代的每个男女都一样的爱情。而我的就不同,烦恼时,是幸福。怨恨时,也是幸福。而幸福时,则是迷惘。
对于现在的我,我感到了很知足。我完成了约定。
“飞机即将下降,请乘客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声音的响起,我意识到了,马上就要到家了,身上有股莫名的躁动,是种回到自己生长的土地的感觉。最初的那份离别和阴霾,已经抛之脑后了。
下了飞机,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二十三分了。家乡的六月,正值炎夏。天气炎热,尤其是傍晚,被晒了一早上的水泥地,就像是蒸笼一样,从下往上的散发出了热气。打开手机,就收到了几条朋友发来的短信,时间还是登机后的那么几分钟发来的。有“林四方,几时到啊,我想你啊”,“想你啊,文化人”和“哥,到的时候告诉我们呀,好想你的”。心想,真是群损友!
走出机场,开车来接我的是阿姨。坐上了阿姨的的车,看着她说:“我爸怎么没来?”
阿姨说:“你爸生意太忙,走不开,所以没空来接你。”
“噢。”我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说。
车开的很快,过往的树木都被一一地带过,看不清楚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窗外下着雨,我盯着窗口死死的看,一路上一言不发。不知道阿姨是不是觉得气氛很冰冷,就关心的询问着我在英国的生活,我也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她。不知道,最后是不是她没话题对我说了,然后大家又都沉默了。
回到家里,已经晚上九点整了。我开了房间的灯,房间已经被整理的干干净净,书架上整齐的书,和整洁的被褥,还有书桌上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我六岁时和爸爸、妈妈照的照片。照片中的爸妈,两人都偏瘦,而且苍白,有种夫妻相。记得,六岁那年的冬天,天气冷得反常,我们还住在旧家。爸爸刚从单位下班回到家里,妈妈正在厨房里炒菜,爸爸悄悄的走进了厨房,猝不及防地,从后面用手环抱着妈妈的腰,妈妈被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吓得了尖叫一声,妈妈转过身,惊魂未定的看着爸爸,随后跟爸爸相视一笑。
人,永远无法知道自己死掉的那天是什么时候,也许是明天,或许是今天。
死亡永远是残酷的,哪怕你正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也许死,就已经降临你头上了。死亡的距离其实离我们本身很近。近,只是接近,接近得你很远的时候,你可以半死不活的捱上那么几十年,或则更久,接近你近的话,也许就在下一秒,要是你再幸运点点的话,也可能是几天后你就死去。
四天后,妈妈死了。死在了家里,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听爸爸说,是小叔回家发现的,送去医院时,已经死了。爸爸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的赶去了医院,当知道妈妈已经死了。爸爸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就笑着对小叔说:“恩,我知道了。”然后自己又嘀咕了几句,小叔和护士、医生面面相觑。就算是暴风雨前的寂静,爸爸的表情也未免太平静了一点吧。
可是,就在回去的一天后,爸爸一直呆在妈妈的房间里,过了半个月才从房间里出来。听说,不管当时小叔如何的敲打门,爸爸就是不出来,而是在房间里嘀咕着,“冯惠——睡着了——只是睡着了。”在我的记忆中,妈妈的样子已经模糊了,只有依靠照片才能知道她的样子,不过,我知道,当时的爸爸是非常爱妈妈的。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从我耳边传来,打断了我继续下去的记忆。门外传来阿姨的声音:“四方,浴巾和衣服我已经放在卫生间了,你刚回来,一定很疲惫了,先洗个热水澡吧,我帮你做点吃的。”
我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当我洗好澡,一开门,就听到了爸爸和阿姨交谈的声音。
“你们刚回到家吧?”爸爸说。
“恩,回来了一下,正在洗澡呢,你吃过没?你辛苦一天了,一会也洗个热水澡吧。”阿姨关心地说。
“已经吃过了,和杨总再外面吃的,你先做晚餐吧,四方也许饿了。”爸爸说。
“恩,知道了,不会饿坏你儿子的”
我走了过去,对着爸爸说了声:“刚回来呢?”我拿着浴巾擦试着湿漉漉的头发。
爸爸看都没看我一眼,平静地说:“一会你和阿姨吃吧,我吃过了,我去休息一会。”然后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自始自终都没看我一眼。
“哦,知道了。”我怔怔的站着,望着爸爸的背影。因为已经习已为常了,此时的我,心里很平静,没有丝毫怨恨与怒火。
阿姨最后碟菜放到了饭桌上。“听你爸爸说……你很爱吃红烧排骨,所以我今天就做了,你尝尝味道如何,看好不好吃……”阿姨带着很渴望得到默许的表情。
“恩,好的。”饭桌上发出了咀嚼饭菜的声音。
“好吃吗?”阿姨带着渴望的眼神。
“好吃”我平静地回答。不一会,我和阿姨就吃饱了,和她收拾着饭桌上的碟子和碗,两人一句话也没说,饭桌上顿时又安静了下来。阿姨看着我欲言又止,然后说:“四方,你也疲惫一天了,先进房休息吧,这些碟碗阿姨来洗吧。”我看不到阿姨的脸,于是低头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说:“好吧。”于是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啪啪啪”只听到了雨水敲打窗口的声音,房内是这样的死寂,月亮被乌云给遮蔽住了,只发出了微弱的光亮。初三那年,爸爸带着了一个女的回家。也就是阿姨,爸爸死活的让我叫她妈妈。我说:“不叫,她不配也不是。”直到现在始终没叫出口。争吵是后几天发生的事,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刚回来的爸爸醉醺醺地盯着我,说:“四方,你给我叫妈妈。”不知道是不是酒精起得作用,还是爸爸的想法,口气里充满了威胁。
我不理睬他继续看着电视。
爸爸说:“你为什么不叫她妈妈?她现在是我老婆,你是我儿子,你就应该叫她妈妈。”
阿姨看见后,急忙地过来打个圆场:“育河,你喝醉酒了,叫阿姨也蛮好的,四方你进房间里看书去。”
我扬起脸,恶狠狠地看着她说:“我们的家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管。还有——我是不会叫的。”我把头转向爸爸。
爸爸暴怒地盯着我,双眼血红的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没有惧怕,看着他的慢慢地说:“我们家的事不需要——她这个外人来管。我是不会叫她妈妈的,她不配?你听到没有。”
那一刻他朝我煽了一个耳光。
我摸着印有掌印红肿的脸,恶狠狠的看着他:“她永远不配——就算她死了——她也不配——”
他又想在来给我一耳光的时候,阿姨把他拉住了,对他说:“孩子还小,你干嘛动怒呀,还和他一般见识,快快快,回房间去。
爸爸看着我,什么也没话也没有说,从凌厉的眼神中可以看出,爸爸想要的是,是我的妥协。
我轻蔑地看着他们:“用不着你这女人假慈悲,装好心,就是你害的——你不来什么事都没有。”
我的这一句话,如同火中洒油,使得爸爸更加怒火中烧,向我冲来,大力的给了我一个耳光,压着我的头:“——你这没教养的东西……你这个混帐东西……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每问一次,就把我的头向地压一下。阿姨怕我出事,就过来拉着爸爸,叫他松手。
爸爸的手有点松了,于是我就使劲的挣脱。无意中撞到了阿姨的脚,阿姨失去重力的情况下,摔倒了,头撞到了茶机上,流出了鲜红的血液。爸爸看见了这个样子,又把我摁在了地上。阿姨缓慢的站了起来,摸着被撞到的头,劝着爸爸放手,最终爸爸还是听阿姨的话,放手了。
在那次以后,爸爸再也没有逼我把阿姨叫做妈妈。也许也是经过这样的事,我们父子间永远隔着层东西,不分对与错,而是一个台阶,一个理由,大家彼此道歉的理由。我们都是犟脾气,互相也都没为那件事低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