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在旅店的房间里收起了手机。他拉开窗帘,邻郊区明澈的天空呈现在自己的眼前。他揉了揉太阳穴,只觉身心太过疲惫。他是一个被众人景仰的对象,虽然衣食无忧,子女也皆成大器,但是随着年年月月地老去,他觉得自己失去得也越来越多。他在窗口重重地叹了口气,打开窗,任郊外的大风吹着自己的脸。
“咚咚”有人敲门。
莫城打开门,发现祁雪拿着几瓶啤酒正站在门前。
“董事长,我想和你谈谈。”祁雪开门见山。
“嗯,进来吧。”
这个房间并不大,所以莫城和祁雪的距离很近,现在是近初秋的季节,已经褪去了热气,且又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风徐徐地吹来格外地怡人。
莫城坐在沙发上,习惯了洋酒味道的他并不太能适应现在杯中的啤酒,他皱了皱眉小心地呷了一口。对面的祁雪一罐接一罐地灌着啤酒,她好像有很多很多的心事,很多很多的故事,这样以灌醉自己为目的地喝酒让莫城心越来越紧,他一步上前,夺过了祁雪手中的啤酒。深谙人间各世态的他拍了拍祁雪的肩膀,像父亲一样慈爱地安慰祁雪:“小雪,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
“哇!”得到了这样突如其来的一阵关怀,祁雪再也没有忍住眼泪,大声哭了出来。
“董事长,我的爸爸是个罪犯,妈妈说他在我一岁多的时候强奸了邻县的一个女人。后来,有很多很多的警察来抓他。他被关进了监狱,直到五年前才被放了出来,可是一放出来还没有过上几天的好生活他就得病了,得了很重很重的病。妈妈不告诉我,她一个人做很多很多的工作到处凑钱、借钱。我很自卑,因为我的爸爸是个强奸犯,妈妈在我认字开始就跟我说,一定要考到杉城的最好的大学,那里可以学到很多的知识,那里可以赚很多钱。于是,我很努力地考上了杉城的高中,我每天都非常努力地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给别人。我当班长,当学生会干部都是为了证明我自己。我和莫逸谈恋爱,是因为那时莫逸在学校里太过风光,我想让别人也羡慕,所以慢慢地走近他。后来我知道他是您的儿子,是杉城数一数二的大公司的董事长的儿子,我就更加坚定了要和他在一起的想法。莫逸他可以满足我很多我不敢想的要求,他可以替我付账、买单,他也不会对我地家庭问东问西,他对我百依百顺。对不起,董事长,我当时就是那么傻,那么虚伪。高中我就开始住校了,生活费不够我就去做模特,我跟别人说我减肥不吃东西是因为我没钱,我说怕晒黑不出门是因为我怕出了门就要用钱。大学有公费留美我就去了,我自己在美国打工,打很多很多的工来赚生活费。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过我的家庭,因为它太肮脏太卑微了,就是在这样的家庭中,我才渐渐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好像清高自傲的人,但是我是真的很辛苦很辛苦的。”祁雪一边喝着酒,一边哭,一边讲着这些她从来没有向别人提及过的事。
莫城安静得听着,他一直觉得祁雪是个不简单的人,现在才发现,当时的不简单相较于她的从前简直是不值一提。莫城的回忆随着祁雪的叙述慢慢地流荡开来。他第一次知道祁雪是在莫逸的手机上,他无意间看到莫逸的手机屏幕上居然是一个女生的照片,莫逸当时不过还是个高中生,他立马就逼问起莫逸了。莫逸当时也是处在叛逆期,他只说这是个他喜欢的女生。莫城不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简单,当时正在气头上的他立马打电话询问莫逸班的班主任。令莫城也没有预料到的是,莫逸与屏幕上叫做祁雪的女孩子谈恋爱的事早已人尽皆知,连班主任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班主任告诉莫城,和莫逸在一起的女孩子成绩相当好,是学校学生会的干部,次次都考学校的前十名。莫逸与她在一起学习成绩也一度有了进步,让莫城不要担心,如果一旦二人出现了什么问题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家长的。连老师都这么说了,那莫城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当时只是警告了莫逸一句:不要太过!现在想来,莫逸当时与祁雪在一起也并没有什么欠妥的地方。
祁雪抹干眼泪,将一瓶满满地啤酒递给了莫城,“董事长,谢谢你愿意听我这些唠叨的话,谢谢你愿意帮我付医药费,来!干杯!”
莫城生平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下畅饮啤酒,突然觉得没来由地一阵舒爽。
“小雪,以后就把我当爸爸吧,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就尽管提。”莫城显然有些微醺,他将酒瓶高高举起,有些失态地倒向床。
“可是,我不要你做我的爸爸。”祁雪的脸在一团光晕里美艳得无与伦比。
莫城还没有闭上眼,一股年轻女人浓密的香气就扑鼻而来,他干渴已久的皮肤突然被一阵轻盈的湿润覆盖,他听到年轻女人细微的呢喃,配合着自己粗重的喘气声,酣畅淋漓地变得动态起来。
很多复杂的感情并不是源于一种单纯的爱慕,再多最初的爱慕也会因为凭空而来的人或物而变得不再是“喜欢”这种最单纯的动机。成功的人拥有别人遥不可及的金钱和事业,但是他们总是企望寻找一份能够包庇他们已经世俗的内心的感情。他们绝望地被金钱俘虏,于是,一份干净澄澈的感情是他们想要追求并且想将之标榜成不与其他成功人士相雷同的重要标志。于是,他们像饿狼一样扑食,风卷残云一般企图吞噬一段他们所以为的不世俗的感情。通常这样的感情,因为目的并不太纯粹,所以没有太多所谓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