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几日郁蠡的玉簪长出新叶而呼唤出了一整个春天的来临么?西风似乎变换了方向,声势渐渐弱了下来。
岁月总是无可阻挡地改变着一些事情,就如这不可挽回的季节变迁。只是这个季节,该是鲜研明媚的。城里的人也像冬眠了一季的昆虫一般蠢蠢欲动,许多年轻人呼朋引伴地游湖逛古城或是踏青。
忘却,是这座城市最动人的气质,也许是这样一种气候养出的一方水土,一转眼就能从冬季进入酷热的夏天,气候似乎是一瞬间就将冬日里那些刺疼的冷忘却抛弃的。没有秋天和春天,没有一丝留念。
宋秋骨子里却是古蜀国悠远怀旧的心绪,盆地里长大的孩子,无论走到哪里,心也永远走不出盆地。每一个细腻的蜀地女子,心里总给自己设下了一座城池,藏着一个无法忘却,又无法坦白的秘密。她在A城已经独自生活了五年,漫长的岁月并没有让她染上这座城市的气质,但是她明白,郁蠡属于A城,他的灵魂是受这里的空气土壤滋润的。他,也许,足够拥有这般动人洒脱的元素吧。
夕阳斜斜地洒在窗棂上,又穿越进了空荡的工作室。宋再一次鼓起勇气走进郁蠡简洁的空间,他正认真地写着什么,稿纸散落在地板上也全然不知。宋安静地走到他身边一页页地拾起那些稿纸,其中一页是打印好的,标题明明显示着《失落公主》的宋体,工整刺目。
“又把手稿和打印好的稿子混在一起了,看我真糊涂。”郁蠡以为是尹露,习惯地低头去捡拾稿纸,看见那双手上随意地戴了条红绳子才意识过来,他还记得宋因为总是噩梦连篇,她的母亲要她戴红绳子辟邪,听说这是蜀地的风俗,为此他曾经笑了她很久。
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如此近,又那么遥远。宋下意识地站起来退后两步。“郁,这是一些配图方案,还有网站动画的一些想法,是专为这一期初春而拟定的。我看你叫尹露送来的那些稿件也很多是关于春的。我在想这一期可以就用这个主题。”
“厄……这样。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一直繁忙没抽出空来和你商量。”
“是么?”只这简单的一句,足以让郁蠡慌乱。这是宋秋的方式,喜欢把故事推给对方,推给能读懂话外音的人。她知道,郁蠡是懂的。
“是。你来了这么久,我们都还没有真正聚一下。改天叫上尹露我们吃个便饭吧。”
此时尹露正走进来,习惯性地走近郁蠡小声说着什么。随即向宋狡黠一笑,总有点炫耀的意思,至少宋秋以为是。
“对了,尹,那晚的欢迎派对可是秋为你一手操办的,你可知?她一来我们又回到了当初的三人组合了。”
“她进玉簪我还帮了好些忙呢。”尹更炫耀了。
“你知道她进玉簪?”郁蠡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是啊,对吧。秋。”
“对。是尹露帮我打探虚实的,不然说不定我连门都进不来,更别说当上艺术总监。”她还想说多亏了尹**走了姜野才当上总监的,但是总还是没说出口。
“你们一个也没告诉我秋在玉簪?这么久了。尹露,你是故意瞒着我的?”
看出郁蠡有几分埋怨,尹露出愧疚的颜色,毕竟自己在秦月楼的那晚就为了一点私心而决定不告诉他。
“是我不让她说的。”被宋抢了先,尹露才如释重负。但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没什么事我还要去处理一些稿子。”虽然不希望留宋秋和郁蠡单独在工作室,但是还是匆忙“逃”避。在爱情面前无论多高贵多复杂的女人,都是一样的简单。有时候为了自己的小私心,不惜牺牲另外一些感情。
“秋,最近还好么?”郁恢复了原有的温柔。但宋知道这是他的优柔寡断,她太了解他了。正因为如此,才不想让他为难,才一直躲避着不知所措的他。
“我很好。你们——”她想说什么,却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不想对自己残忍,也不想放下自尊说起曾经。
“我……你消失了那么久,一直没有联系,以为你回了家。”
“嗯,这一年对我来说发生了太多事。原以为我躲不过这一劫,不希望你担心,所以才不联系你。现在看到你过得不错,为你高兴。”
“秋,你要明白。”
“我明白,把它拿下来吧,别让她看了生气,她是一个值得呵护的女子。”宋转身指着墙上的字画。
“不用了,你还是不明白。”郁失落地自言自语。又不知从何解释。也许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己面对现实。
“至于《失落公主》,那是古蜀国公主的悲剧故事,不必给她一个好的结局。一切都不一样了。”
“秋——”
“清微姐在楼下等我,约好一起去拜访一个名模,准备下一期的人物专访。我先走了。”宋正转身出去,郁蠡慌忙上前拉着她的手臂,“秋——”欲言又止。停了半晌,“有空一起喝茶吧,像当初那样。”
“好。”宋回过头微笑,挣脱郁蠡,心底泛起波澜,走了出去。她看到假装站在打印机前打印文件的尹露正看着他们。
只见杜谦惊慌失色地从工作室跑出来,“清微呢?走了吗?”
宋看见从来都温和的杜谦如此,猜测到是出事了,忙说道:“清微姐还在楼下,怎么了?”
“我们的网站被黑。IT部的人都下班走了,需要马上召集他们来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郁蠡的电脑开着,忽然出现一个弹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哈哈!”
他立刻打开玉簪官方网站,全是一些色情图片和低俗网络故事。
宋秋打了清微电话,清微赶到现场,先派了其它人赶赴那位名模家完成采访,然后坐在郁蠡的电脑前看着一塌糊涂的网站,一句话也没说。
她预感到玉簪完了。
夜幕狠狠地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