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我把对陈浩然的戒备心给丢到了九霄云外。陈浩然给了我许多惊喜,除了听话这个特质以外,他完全具备很强的生活自理能力,这还是保守的说法,照实了说,他比我还略强那么一点。
当然大家散去之后,我和陈浩然恳谈了一番。
“浩然,拯救他人之前必先拯救自我,你现在吃我的用我的,有没有感觉内心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愧疚。”
“帮助大恩,浩然无以为报,日后定当为帮主两肋插刀。”
“浩然,我知道你是江湖儿女,可如今是法治社会,你也不能去打家劫舍,更不能再舞刀弄棒的,总是要想想法子养活自己吧?”
“帮主所言极是。”
“我再过半个月就要去远方做一件大事。不方便带着你,你就留在这追随着我的孙护法吧。”
“是,帮主大人。”
说完之后,我十分入戏的打算去找件什么小玩意,告诉他见执此物者如见我本人,让他听孙亦泽的话云云。后来忽然发现自己都快跟着他走火入魔了,于是想了想,准备改送他一本书,好让他不再有空去想什么天下苍生,国家荣耀。开始我抽出一本李敖的快意恩仇录,觉得送此书应该非常投其所好,结果我顺嘴问了他一句话就立刻改变主意了。
“你有什么喜欢看的书么?”
“浩然来自乡野之家,家中除教科书外,只有一本金庸大师的射雕英雄传,此书陪伴浩然多年。”
听完我心想,感情你的疯病都是从这来的灵感啊,怪不得那么执迷于丐帮。看来我得给他弄点务实的。
最后我从书柜中抽出几本书来:《园艺栽培手册》,《百道养生食谱》,《PS经典实例教程3000例》。然后连带我换下来的旧笔记本,一起塞给了他,语重心长的拍着他的肩膀说,等我回来的时候,便是检查你这些技艺掌握度的时候,你不要让我失望。说着说着,还担心他仍有时间胡思乱想,索性连我考级用的音乐基本素养教材也拿下来扔给他。小样,我看你还有没有工夫耍你的打狗棒。
陈浩然一脸如获至宝的样子让我惭愧不已。那些旧书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产物了,我自己都没看过多少,就算不给他,以后估计也没人会看了。他接着东西刚要开口,我摆了摆手说,你可以退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浩然让我尽享了作威作福的快意人生。我是今天指使他挪些我曾经想挪却没能挪动的家具,明天派遣他去买菜购物。玩心大发的时候,还会要求他想方设法帮希瑞减肥,我则卧在摇椅上喝着酸奶和乔宝宝煲着电话粥,欣赏着他捏着毛线团引着希瑞满客厅绕圈的场景,就跟驴拉磨似的。
我就想不明白陈浩然怎么就不招他两个姐姐的待见了,正直听话不说,还任劳任怨任人鱼肉的。他在我这受欢迎的程度可以说是与日俱增,搞的最后孙亦泽来我家完全就是冲着他来的了,就连初十才回来的乔宝宝也是每天围着他转。那阵仗,就跟记者采访劳模似的。
不过他本人的表现就比较令我满意。因为他每天都是紧跟着我,扎着一副随时准备听我号令的架势。有时候大家逗他玩,要是不小心说了点什么不怀好意的话,他就转过脸看看我,见我没什么表示,他就连反应都不给。可是如果谁要是敢说我个不字,他立马变的和斗鸡一样,虎视眈眈的,蓄势待发。最后我不得不给乔宝宝也扣了顶大帽子,说她与孙亦泽互为我的左右护法,是你陈浩然的顶头上司。陈浩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还安慰我,但凡骨骼惊奇者,多脾性怪异,让我别往心里去,又说他相信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乔宝宝听闻此事后嘲讽我,好么,你直接从土财主晋升成山大王了。说完还当着我的面给宇未闻发了个短信,短信上只有六个字,恭喜压寨夫人。宇未闻很快就回过来短信,说宝宝你是不是想挨揍了,又拿我寻开心。看着他短信末尾那个撅着嘴的表情,我和乔宝宝捧腹大笑。笑着笑着我怎么觉得心里那么不是滋味呢。我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不能像乔宝宝一样,和我朝思暮想的宇未闻这么自然的亲密呢。
也许是我,真的不会谈恋爱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又躺在床上摊煎饼,前些日子,陈浩然对我来说还并不熟悉的时候,我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惦记宇未闻,现在陈浩然的问题基本都解决了,我也对他放下心来了,宇未闻便又重新钻进我的脑海里翻跟头。我想了许多种语气的开头,可就是没有按下拨号键,打给宇未闻。其实我想表达的东西很简单,你过年过的如何,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可我觉得这种话说一遍两遍还可以,说多了会不会让他以为我其实是个花痴?如果换点别的说,比如讲讲陈浩然,他会不会觉得我脑子有问题或是太随便让一个大男人住我家?终于我又一次抱着电话,屏幕摊开在宇未闻的名字上,睡着了。
临近开学的时候,作为告别式,孙亦泽开着那辆破昌河载着我们三个人出去游玩了两天。我们先是去森林公园租了烧烤架,隔着围栏扔了出来,然后带着上了后山。
后山有座寺,名字非常仙风道骨,叫隐寺。隐寺很小,不是景点,但除了初一十五之外,香火很旺,因为寺中有个算命大仙,四里八乡盛名远播。隐寺背后有一片翠竹林,竹本不是自然生长在我们北方的植物,偏偏不远处有一湾水,想必这竹子应该是哪位虔诚的香客依水而种的。那湾水是我们的秘密,许多人只见过崖壁上渗出的股股细流,却不知道如果冒着生命危险抓着刺藤爬上去,就能见到一片世外桃源。高二那年的植树节我们在山脚下种完杨树苗,就没回去上课,跟着孙亦泽跑到这个地方来,还在上边种了一颗桂花树。
桂花树和下边的竹林一样,长势不好,但还活着。我们这的土壤偏碱性,四季分明,其实不太适合种植这些稍微娇柄一点的植物,但是我们喜欢,喜欢就是少年儿童们做事的最大原动力。
我们四人在结着冰的水潭边幕天席地,兴致勃勃的吃着自制烧烤。孙亦泽还发着感慨说要是能有个猎枪,打打兔子打打鸟什么的多好。他这么一说,陈浩然可算来劲了,撇了树枝就要给孙亦泽做弹弓,还问我和乔宝宝谁有皮筋,我说你真当他百步穿杨呢,别说是猎枪,就是给他个狙击枪让他瞄着个大石头打,他也不一定有那能耐开山崩石。
打打闹闹间天黑了下来,于是钻进车里捂着小褥子讲鬼故事,陈浩然来自农村,知道的鬼故事特多,加上他说话本就一直带着股出土文物的味道,使那些鬼故事听起来更加骇人,每次孙亦泽突然做声吓唬我和乔宝宝,陈浩然就一脸正气的说,我们理当摒除封建迷信,可鬼神之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让孙亦泽不要装神弄鬼以免惹祸上身。
迷迷糊糊的在车里睡了一觉,天刚微微亮,大家就都醒了,我们排着队去找大仙一人算了一卦。为什么说大仙香火旺呢,因为大仙算卦是凭借我们上的香冒出的烟来给人卜卦的。大仙道完我的前半生,果真说的分毫不差,之后他问我算什么,我想也没想就说算姻缘啊,大仙说,你命中桃花很旺,可千万莫要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否则必将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由自主的就把那个锅里的联想到了连城身上,脸一红走了出去。
直到看着陈浩然光荣上岗,这个寒假才算是圆满落幕,宇未闻,我总算是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