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和我很快便又重归旧好。就跟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表白事件似的,我们依然每天谈天说地,什么国家大事江湖恩怨天南地北的,就差没有互相讲经论道了。起初三天他来公司找我玩,我表面上一副缺心少肺的样子,跟他大喇喇的嬉皮笑脸,可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小心翼翼,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再给人家造成心理负担。可过后我就真的变成了缺心少肺的了,就说骗人的最高境界吧,那就是连自己都信了,甚至我后来一度为此感到庆幸,我交了一个多么心胸豁达的好朋友呀,说拿起就拿起说放下就放下,一点不带含糊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多天,男人和女人之间真的没有纯洁的友谊么?一方面应该是有的,比方说我和孙亦泽,李思远。虽然说大家都个忙个的,不像上学的时候跟连体婴似的,可是关键时刻,作为朋友总是能够互相伸出援手,扶彼此一把,我觉得这就够了。有些人在你有钱的时候,你说想吃包子,他绝对给你买个肉的,因为他知道你有一天会给他买更多的肉包子,等你没钱了,你说想吃包子,他要是有良心就给你买个馒头,没良心就装聋子甚至是装尸体,因为他知道你不会再给他买更多的肉包子了。
最近一年间我对这个体会特别深刻,而孙亦泽就是个堂堂正正的纯爷们,在我没钱了以后他没有放弃我,并且对我无欲无求,因为他压根就把我当个爷们。这不就是纯洁的友谊么?可换个角度去考虑,我总是觉得如果将来孙亦泽结婚了,我们甚至连联系都会变成浮云一样若有若无的东西。因为人家有自己的家庭啊?就算当事者问心无愧,可女人总还是会计较那么一点的吧,宇未闻是没有什么走的特别近的女性朋友,如果有我肯定也不乐意。
于是我把这个问题在网络上播撒出去。有一个高手这样回答了我,首先当前时代还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真的是思想太不开化了,其次问出这个问题的本身,就代表你自己心里已经有问题了,所以正视问题才是你应该做的事。看完这个回答,我第一时间就觉得他真的是高手,一针见血,等到第二时间我就觉得,如果高手说的对,那我自己是不是对连城有什么不合适的想法?
所以当某一天连城提着行李站在我面前,要求来我公司当业务员的时候,我十分心虚的拒绝了他。
他找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离家出走了。”
我看着他提着行李,站在我的办公桌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感觉十分无厘头,就问,“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离家出走呢?”
“我好不容易才当了完完整整的成年人,怎么也得出去过两年瘾,所以未来两年之内我决定,父母的话一句我也不会听。”连城眯着眼睛笑的居心叵测的。
“哦,那你不是说要去北京么?闯闯?”我转着圆珠笔心慌意乱的问他。
“这不是没有人对我进行经济支持嘛,我总得想办法攒点钱,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份工作,我想去跑跑业务,比较锻炼人。”连城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我手中打转的圆珠笔立刻飞了出去。我盯着圆珠笔,心中冒出无数个声音在打架。海归给我当业务员?那我得给他开多少工资啊?不是不是,他肯定是冲着我来的。也不一定啊,他这回又是离家出走,我要是不收留他,他指不定饿死在哪呢。
“我准你去和陈浩然先挤两周,自己找别的工作去,我这小庙供不起你这大佛。”我捡起圆珠笔扔回笔筒说。
“留下我,我就把提成和奖金当做在你公司入股,一分不要,给我一个基本工资就可以了,不留下我,我打算去卖保险,到时候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给你自己办一份全险?”
“连城,我还真舍不得破那个血财买你的保险。不过说认真的,还是执行我的那套方案吧,说不定你过几天想通了,再回家去呢?真的,别太冲动,择业是个人生大事,我可对你付不起责。”
“那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你先买菜去吧,晚上我想吃...火锅。”
“你的缓兵之计还真挺另类的,火锅?我看有的我研究了,走喽。”
之后我把钥匙重新给了连城,心里无比沉重,于是又一次给自己提前下班了。其实我知道那几个设计师小姑娘,每次在我提前离开之后她们都会逛逛淘宝看看电影,这一点让我非常不爽,可我能怎么做呢?本来就是收麦的时节,工人紧缺,再加上生意若有若无的,别人手头没工作,你还不能让人家放松放松?可是我也知道,这些设计师十分不靠谱,说是制图员也不为过,做做图还可以,真让她们领着客户去选材,她们还没客户懂的多,一点都没有说服力,材料里的水分拿不着,我得少赚多少钱啊?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虽然不怎么主动,可一直都对主动找上我的人挺热情友善的,朋友圈里,谁都知道我喜欢开玩笑,特别能玩。可在公司的时候,我总是对谁都摆着一张不冷不热的脸,从来不和小姑娘们讨论小姑娘该讨论的问题,她们当中大部分都比我年龄还大,但看起来,我倒更像是个熟女。看电影的时候觉得这种老板挺没人情味的,只把同事当做赚钱的机器,不把他们真心当朋友对待,可当自己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谁又知道会有多少事牵绊着你,制约着你。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境遇的改变,越来越把钱当钱了,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带着这些问题想了一路,等到在小区里找到陈浩然,看着刚跑了一个十几层楼下来的他,一脸汗水,一脸单纯,我的心情变的非常愉悦。不知道他是不是上辈子欠我的,怎么总让我感觉心里这么踏实呢,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会是世界上那最后一个,为我付出却不求任何回报的人,不然我何德何能啊,只是留他在家里过了一个年而已,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人生的际遇还真是…节外生枝啊。
晚上四个人围坐吃火锅,大伙叮叮咣咣的碰了几杯酒,过后我就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中。不是我问题多,主要是想起当年跟乔宝宝宇宙还有宇未闻一起吃火锅的那一晚,又不由自主的感慨良多起来。不过这一次我的沉思很快就被打醒了。
“你思春呢?”孙亦泽拿筷子敲了敲我的头问。
“啊?”我回过神来,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于是转过头问陈浩然,“浩然,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你说。”陈浩然回答我。
我看了一眼连城,又看了看陈浩然,“让这小子跟你挤两天好不?”
连城听了这话,饶有兴趣的看着陈浩然,而陈浩然手中的筷子却定格在了空中,他低下头想了半天,然后一脸纠结的跟我说,“我睡的晚,起的也早,其实我睡沙发也不会不雅观吧。”
“哈哈哈…要不你还跟我回我那吧。”孙亦泽趁火打劫的盯着陈浩然问。
“那好吧,连城,我不怎么开空调,你可以吗?”陈浩然立刻回答。
“哈哈哈哈…小泽,来来来,咱们哥俩走一个。”我笑的花枝乱颤的,勾起孙亦泽的肩膀,拿着酒杯伸了上去。
陈浩然是死忠,这一点不需要再证实了,孙亦泽从今以后估计也会放弃再打浩然的主意了,只不过我这怎么就不明不白的让俩大老爷们住自己家了呢…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