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离集市远,或者三五里,或者七八里,集市又不是每天都有集赶,或一三五开市,或二四六日逢集,也有也有一周二集的,所以买东西老觉得不方便,赶个集都成了节日了,一般都喜欢打扮一下,女的涂个粉啊什么样的,男的换件新衣服,说不定,见到了老熟人亲戚什么的,不能太寒酸了。
背集时,就走村窜巷,来的不外小商小贩、手艺人:挑剃头挑子的,爆玉米花的,弹棉花的,摇搏浪鼓卖小东小西的,戗刀磨剪子的,算命的,卖小磨香油的,卖酱油卖醋的。
也有除此之外的,路过外乡人要饭的,也有手艺人没有饭碗路过讨口饭吃的,前者只是路过,手里拄根棍,走一路要一路,后者还能时不时的听到一些二胡快板什么的,前者多说:行行好吧,大哥大姐大婶大叔,外者多在门口用二胡或快板表演一下,让你知道他们不是讨饭的,只是一时闪了饭碗的。
赤脚医生那是解放后曾活跃在乡下的,后来都洗脚上城了。
再者就是邮差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见送信的信使,自古有之。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正有一团绿,远远的来了,越来越近,绿帽子,绿褂子,绿裤子,绿鞋,绿自行车,绿帆布包,包里装着报纸啊信的,邮递员,隔三岔五的都会来一次,到了庄里就下了车,推着车子,见了村子里人打招呼。
“今儿有没有我的信的啊!”
“你啊,今儿!”
“那天我的信来了,直接送到家里啊,人都在!”
“好勒!”
一片几个村子就这么一个邮递员负责派送,久而久之,见了面谁都认识。
“水生,水生,信,有你的信!”邮递员在水生的院子外停下,朝院子里喊,喊了几声没有听见动静,要走前几步看一下,大门没有关紧也没有上锁,就扎好自行车推开门向院子里走,边走还边叫:“这两口子在干吗呢,大热天的!水生,信!”
“信,谁的信!”水生光着膀子,躺在堂屋中间流光的席上,闭上着眼睛休息,梁上的电风扇正呼呼的扇着,听到院子里有人叫,就一屁股坐起来。
“水生,你的信,南边来的,看留名,是你的孩子来的吧,来签收一下,挂号信呢!”
“哦,是我女儿的!”水生接到手上看了一下,“在哪里签名?”
“这里!”邮递员指着一个地方。
“哦,这里啊!”水生接着递过来的笔,歪歪扭扭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又看了一看,递给邮递员“你看中不中!”
“嗯,可以了,是个名就行!”
“大热天的,来,喝口水吧?”水生站起来,让邮递员坐。
“没事,来的时候,我喝了一肚子的水,随身也带一壶水呢,今的信多,我得早点派完!”邮递员并没有坐下,把签名收了装好,就站来走了。
“哦,走了,那我多睡会儿,下午还要下地呢!”水生嘟囊了一句,就把信随手放到桌子上,复又躺下睡了。
天快黑了,地里看不清庄稼作物时,水生扛着家伙什回来了,小孩子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水生洗洗手,擦擦脸,泡泡胳膊,就准备动手做晚饭了。
“这个女人就是野,千叮嘱万嘱咐让早点回来,都快一个星期了,一个影都没有!”水生洗完了自己,坐在沙发上,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边吸边骂:“一逢到吃香的喝辣的,都不知道自个姓啥了,还不顾人!”
抱怨归抱怨,水生准备抽完这去烟,就去做饭。
“我回来啦!”水生没有听到大门响,院子里就响起了老婆那破锣一样的公鸭嗓!
“你回来啦!”水生站起来说,正准备出去接。
“我回来了!”水生嫂进屋了,从身上取下斜挎的四角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咋样,事办得?”水生一脸关切的问。
“快去做饭,饿死了!让我歇一歇,喘口气儿!”水生嫂,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先给我倒碗水喝!”
“好,我老婆辛苦了,来喝一碗。”水生站起身,拿起开水瓶,倒了一碗水出来。
“呸!你想烫死啊,再娶一下啊!”水生嫂用端起来,放在嘴边,动一下,就一把放下,看着水生骂。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看我,你看我,见到老婆,急晃的魂都没有了,还有几根新摘的黄瓜,我拿一根过来!”水生连忙陪笑脸,站起死来,去灶火里拿黄瓜。
“卡卡卡”水生嫂接到手里,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根黄瓜搞定了,水生又从屋里拿出向个变蛋来,小心的剥好,交到老婆的手里,水生嫂又一气吃了几个。
“慢点,慢点!上辈子,怕是饿死鬼托生哩!中午没吃饭吗?”水生看着心疼。
“吃了,还在酒店里吃的,只是喝多了几杯酒,下午在县城搭车,被他们拉上了车,兜圈子,兜了二个多小时,兜了大半个县城,才拉满了人,这才回来!”水生嫂说着,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吃饱了!”
“那事,办的咋样了?”
“孩子呢?”水生嫂没有见到小孩子就问。
“去他奶家了吧,要不早跑回来了!”
“成了!”水生嫂笑着说。
“成啦?”
“成啦!”
“菩萨就是菩萨,一只公鸡还是划算的!”水生也笑了,伸着脚坐在沙发上,很兴奋,“就是少了一只打鸣的公鸡!”
“一只公鸡算啥,就是少了十只八只,这事办成了,以后买上一只大挂钟,想让它几时打鸣它几时打鸣!”水生嫂拍着水生的背。
“那是,那是,想让它几时打鸣,它就几时打鸣,一只大挂钟,挂在堂屋当门里,当然好了!”水生很高兴,脸都快笑开花了:“当初咱俩见面后,别人都不让愿意,说公鸭嗓不好,我就不依,看来我眼光不错。”
“让我看看,来让我看看,你这是什么眼,你还不愿意!不愿意,那挂钟就挂在别人堂屋里了!”水生嫂伸手去摸水生的脸。
“快说说,下一步,要咋样个去做?”水生问。
“我临回来时,他还对我说什么来着,对了,他说‘要广撒网,重点抓鱼’,还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觉得心里特别有底。”水生嫂坐在沙发上,用手比事着,眼睛放出光来,看着男人的眼。
“啥意思?让你不要急!”
“是啊,让我放长线钧大鱼,只要送走一两个,后面就有送上面,求我们去送!”
“哦,求着去送?”水生又问了一遍。
“对啊,求着去送!”
“到时候,你一次送十几个,一个多少钱来着,十几个又多少钱来着,让我数数!”水生伸出两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根的去掰:“大挂钟不远了!”
“那是,只要你喜欢,可以多买几只挂在堂屋里。”
“对了,你在菩萨面前,没有许大愿吧?”水生又想起一事。
“还好啦,就几只公鸡!”
“几只公鸡不怕,那神婆还怪利害的,一下子就点对了!”水生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得与失的对比,几只公鸡洒洒水了,就夸起神婆来。
“那是,要不,那么多的人上供!”水生嫂提起来,还佩服呢:“她说什么,她说,只要你虔诚,你的所求,菩萨都会答应,你求什么对着菩萨说就行了,不用对我说。”
“那她咋就给你指了一条道呢?她说什么来着?”
“她当时就通神了,通神回来后,就对我说,向上,向上就对了。”
“向上,啥意思?”
“当时,我也没有明白,你忘了吗,当天,我们俩个合计了一个晚上没有弄明白,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一张网,都是线,我就想到了是上线的意思,让我去找上线,谁是我的上线啊,当然是送咱女儿走的人啊。”水生嫂也不觉得饿了,说话也兴奋了。
“老婆真利害,今晚看我的!”
“好,看你的,我相信!”水生嫂伸手放在水生的腿根来来回回摸了一下。
“那在咱这边咋开始呢?”
“一路上我都在想,从那里下手呢!”水生嫂用手拍拍头。
“想到没有?”
“还没有!”
“唉,想不到折,空欢喜,噫,对了,女儿的来信,今个一忙,忘了,还没有来得及拆来呢!”水生伸手在桌子上,手一动碰到了,就拿起来说。
“信,有了,有折了!”水生嫂一拍大腿。
“什么折?”
“快去做饭,到时就知道了!快去快去!”水生嫂推水生起身。
“做饭去了,做饭去了!”水生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