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零,你看,下雪了!”姜雪涵指指窗外。
“下雪了?”林若零兴奋滴从座位上蹦起来,跑到窗边。果然,外面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她拉着姜雪涵的手跑出了教室,一边跑一边说:“茗叔可能会回来!我第一次看见他就是在雪天,在那个路口!”
但事实上,不是每个下雪天她们都会在那个路口发现茗叔,比如这一天。
“也许是雪下得还不够大。”林若零有些失落地扁了扁嘴。
“也许是茗叔在另外一个下雪的城市拉着他的小提琴。”姜雪涵说。
“不知道茗叔那里有没有下雪,不过,”林若零又突然有了精神,“我这里下雪了,你那里就一定在下雪!”
姜雪涵一怔,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林若零大笑着敲了敲姜雪涵的头。
姜雪涵也笑了,笑容里还含着那么一丝泪水。
游若零变得异常安静,透过后视镜,杭钧钒居然发现她在哭!
她哭得很忘我,完全不加掩饰,痴痴地看着某一个方向,每眨一次眼睛就会给眼眶中蓄着的泪水清仓,但几秒的时间又能迅速让泪水爆仓。
如果她现在她手里有一把刀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身上捅,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她跟一个欺骗感情的骗子没什么区别,说着爱雪儿,说着永远和她在一起,最终还是自私地满足自己的愿望,对于给别人的伤害只是逃避,以为自己不想就不会伤害那么深。
现在也不知道姜雪涵那里有没有下雪。
“你那里下雪了吗?”她不自禁地问了一句。
“现在好像没下雪吧,就算下了,我们在一起,你看着下了,我这儿就肯定下雪了啊。”杭钧钒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回答对不对,但总觉得别扭,不知道是她问得蠢还是自己答的蠢。
“你那里下雪了吗?面对孤独你怕不怕。”
“关掉它!”游若零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啪的一声,音乐戛然而止。杭钧钒通过后视镜看到她用刘海来遮挡泪眼,窄小的肩膀瑟瑟地抽动。他第一次知道,人原来可以这样脆弱,一首歌一句歌词就足以让坚固的防线崩溃,情感决堤。
“对不起,这首歌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游若零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无哭过的痕迹,而且挂上了上车时的微笑。
“为什么道歉?”杭钧钒不解地问。
“不用道歉吗?”
“不用。”
车内又陷入了沉默。
杭家离游家并不远,都是在洛城的富人区,只不过杭家住在市中心为数不多的大别墅里。
游若零刚一下车,杭均穹就迎了上来,拉着她穿过杭家的花园,进入了别墅。
“零姐,你来看看我家的收藏室吧!”杭均穹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对游若零改了称呼。
杭均穹拉着游若零进入了电梯。游若零很是好奇,私人的别墅内竟也安装了电梯。电梯停在了三楼,一出电梯看到的是一个四方形的空间,正对着电梯的是书房,杭均穹和游若零一起走了进去。书房远比游若零在外面看到的大,正对着门是一扇落地窗,窗户的旁边有一台电脑和一只藤椅。书架整齐的排列酷似图书馆,每三行书架间都有一个正方形的书桌和两只椅子。
“这就是收藏室吗?”游若零问。
杭均穹轻蔑地一笑,带她走到书架的尽头。那是一面被书架挡住的墙,杭均穹拿出书架上的几本书,然后把手伸了进去。书架和墙奇迹般地移开了,露出了一个一米见宽的门。
“进吧!”杭均穹向那个小黑屋指指。
“不用先开灯吗?”游若零问。她隐约觉得那房间有点诡异。
“你一进去灯就开了!”杭均穹的笑也诡异,似乎在等着看笑话。
杭均穹轻蔑的笑容激起了游若零的好胜心,她自信地扬了扬眉毛,走了进去。
在她进入的一瞬,房间四角的灯亮了,是凝结了的血液的暗红色。游若零打了个寒战。这是一间暗室,没有窗户,墙上挂着各式的兵器。墙角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游若零向房间的深处走去,站在门外的杭均穹诧异于她的大胆。
“这个房间是用来处理死尸的吗?”游若零走到了墙角,发现那个高大的男人不过是一副青灰色的盔甲。
“我爸爸喜欢收藏刀剑一类的东西,这里是爸爸的收藏室。”杭均穹说。
“这把弓是真的吗?”游若零伸手去拿一只挂在墙上的弓,就在她手触到弓的一瞬间,一支箭“嗖”的向她射来。她大惊,但未慌,身体向后一仰,习惯性地伸手握住了箭,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一支无矢之箭。
“你好厉害!”杭均穹惊呼,她以为箭会射中游若零,她以为她可以看到游若零抛去笑容尴尬的表情。
“还有哪些机关你最好提前告诉我!我不一定每次都这么神勇。”游若零淡淡一笑,好像并不生气。
“这些东西用来杀人似乎不是很顺手!”游若零说。
“杀人?这些都是收藏品,大多数都是古董,有的是电影的道具,通过拍卖买回来的。”
“哦。”游若零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这都是有钱人闲来无聊打发时间用的。
“你再来看这里。”杭均穹带着她又回到了书房,不知道又触动了哪个机关,另一面墙开出了一扇宽一些的门,门上挂着水色的珠帘。杭均穹为游若零撩开了珠帘,的那一边是一间正八边形的房间,墙上没有窗户,但房顶是由一片大玻璃构成的,因此光线很好。房间的正中央是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另外的七面墙上挂着游若零所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见过的没见过的乐器,而且每种乐器至少三个,仅是吉他就有七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有一个屏风,屏风的后面放着立式的乐器和椅子。
“这些乐器你都会吗?”游若零问。
“我当然不会!但我妈妈会其中的一大半。”杭均穹说。
游若零拿下一把二胡,坐到一个屏风后的椅子上。
“你会二胡?”杭均穹问。
“我还会小提琴,京胡,笛子。但我更擅长二胡。”游若零调了调弦。
“你怎么会这么多的乐器?”
“我在我的文章里经常提起茗叔,他教会我很多东西。”游若零说。
“看样子他很全能。”
“没错,几乎没有他不会的东西,他是完美的。”游若零的语气里满是敬仰。
“他是干什么的?”
“流浪艺人。永远穿着一件黑色的大风衣,长发自然地披在肩上。胡子总也不剃,但他一点也不邋遢,总是干干净净的。他自己做乐器,然后卖。但他从来不刻意地去卖东西,只是站在那里拉小提琴或者吹笛子。”游若零回忆道。
“他现在在哪里?”杭均穹问。
“失踪了,就像一个神秘的高人一样。他陪了我8年,然后失踪了,没留下一点痕迹,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游若零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拉出一支曲子。那曲子似乎一直在她心头萦绕。
“你那里下雪了吗?”杭均穹惊叫,不住地后退,“你也知道这首歌?”
游若零手一松,琴弓从琴弦间划出,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知道这首歌?我只是刚刚在车里听到了这首歌。”
杭均穹默然,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听到这首歌她就会禁不住失落。这是首很老的歌,小时候她听妈妈唱便偷偷学会了。那时正赶上新年联欢,她总是偷偷跑去琴房练习,想在联欢会上让同学大吃一惊。但就在联欢会的前一个星期,她妈妈告诉她已经办好的转去私立女校的手续。到底,她没有机会在全班同学面前弹唱那首歌,尤其是……他的面前。
“去吃饭吧!妈妈等着呢。”杭钧钒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
“我最讨厌吃饭了。”杭均穹嘀咕着走了出去。
游若零放下二胡,跟着杭钧钒走向饭厅。
杭父大概有应酬没在家,虽然只有四个人,菜却很丰盛。
“若零,来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我已经三年没下厨了。”官惠琳笑道。
杭钧钒抢先一步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塞到嘴里,由于太烫,肉只在他嘴里滚动,并未咀嚼。
“怎样怎样?”官惠琳焦急地问。
“好吃极了!好久没吃到妈妈做的菜了,人间美味!”杭钧钒吐字不清地说。
官惠琳连忙招呼游若零坐下,歉意地说:“也不知道若零喜欢吃什么,只是挑了几道钧钒喜欢的菜,真是不好意思。”
“真巧,这些也是我喜欢吃的菜。”游若零客气地一笑。
游若零尝了一道菜。
“怎样,不比大厨差吧!我妈要是当厨师,一定是顶级的!”杭钧钒说。
“嗯,阿姨的手艺堪称一绝,要是吃着阿姨做的菜长大,那真是幸福死了!”游若零也跟着杭钧钒拍马屁。
“比你家酒店里的大厨做得好?”官惠琳笑得合不拢嘴。
“大厨手艺虽精,但阿姨做的菜有家的味道,是幸福的感觉。”游若零答道。
杭钧钒也不得不暗自称赞游若零的马屁恰到好处不漏痕迹,比他还技高一筹。
官惠琳更加欢喜,不停地给游若零夹菜。
“来,尝尝糖醋鱼。”官惠琳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游若零有些迟疑,但觉得不吃是不礼貌的,于是硬着头皮把鱼肉吞了进去,然后立即喝了一大口饮料。她一抬头,发现杭钧钒正盯着她看,估计刚才的丑态逃不出他的眼睛了。
“钧钒,第一天上学还适应吧!”官惠琳问。
“很好玩啊!还有若零陪我。”
“若零,你要多照顾钧钒,他的身体到底……”
“我知道,我妈妈也嘱咐过我,还专门列了张清单,上面写着杭钧钒注意事项。”游若零说。
“我吃完了,我走了。”杭均穹突然说,自从进了餐厅,杭均穹就像隐身了一样,没人注意到她。现在她说要离开,除了游若零,也没人注意到。
又一块糖醋鱼夹到了游若零的碗里,她开始冒冷汗了。她屏住呼吸,扒了一大口饭,把鱼塞到嘴里,没嚼几下就吞了下去。待到官惠琳第三次为她夹鱼时,杭钧钒把碗递了过去,接住了那块鱼,嬉笑着说:“妈只疼若零不疼我了!我也要吃鱼!”
“好,乖乖,鱼都给你!”游若零索性将剩下的鱼都夹给杭钧钒,以绝后患。
一顿饭下来,官惠琳干脆认游若零当干女儿,最后还让杭钧钒把游若零送回去。
“不爱吃鱼干嘛不说?”两个人向游若零家里散步的时候杭钧钒突然问。
“我不是不喜欢吃鱼,只是不喜欢醋的味道。”游若零说。
“不吃醋?有这种忌口的人还真不少。”
“嗯,茗叔就不喜欢醋,所以我也不喜欢醋。”游若零幽幽地说。
“因为别人来确定自己的喜好?”杭钧钒仰起头,轻哼一声,心想这人真奇怪。
“还是要谢谢你,你帮我解围!”游若零没回答他,突然微笑着跟他道谢。
杭钧钒突然停住了脚步,忍不住问:“你这人真奇怪,你就不会生气吗?”
话一出口杭钧钒就后悔了,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女生从来都是温柔体贴,但面对游若零那个“温柔”的笑容居然忍不住想生气。
“生气?为什么生气?”游若零站在他的对面,仰起头,不卑不亢地说,“你帮了我,我说谢谢是应该的,这是礼貌。你是杭家的少爷,我的父母希望巴结你,所以我的地位低于你,所以我不能对你生气,这是身份!”
“哦,你原来认为你的地位低于我!”杭钧钒失笑。
游若零笑了:“这样会不会让你有些得意呢?”
杭钧钒再也板不住,笑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是讨厌你还是怕你。”杭钧钒把手搭在游若零的肩膀上,“我其实喜欢每一个人,但是,你是一个特例!”
“我知道,因为你怕我!”游若零移开了他的手,笑得调皮,大步地向家的方向走去,“不过对我有这种与众不同的情感也让我觉得荣幸呢!”
他看着她走出了很远,才想起来跟上去。也许真的是害怕。她用一个美丽的外壳将自己伪装得太好,他每次触摸,都会被外壳的寒气激得打个寒战。他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他不明白她的爱憎,他……抓不住她。
“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我们的世界太遥远,你永远不会理解我的世界。”她蓦地转过身,冲他柔柔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