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闹市中肆意驰骋冲撞,后面一路警笛呼啸护航。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红灯高挂。司机条件反射地踩了一脚刹车,速度指针倏地往左一摆,司机心里猛地一紧,想起了那个爆炸装置,连忙又松开脚刹,死踩油门,把方向往左一扭,狂按喇叭冲了过去。
人行道上机警的路人听到警笛声早就发现情势不妙,看到那公交车像一条张着大口的鲨鱼般,带着飞扬的垃圾灰尘疯狂冲撞过来,连忙闪往两边。
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年人,眼看那巨大的车头越迫越近,双手拼命推着两边的轮子,速度却怎么也快不起来,情急之下双手一按座椅,站了起来,一双残废多年的脚踏到地面,竟然飞速狂奔至路边。
“哐啷”一声,轮椅被狂飙而过的公交车碾成一堆废铁。
任逸华的枪口慢慢调转,对着正躺在车厢上的孕妇圆滚滚的肚子,孕妇本身就因缺氧几近昏厥,现在更是又惊又痛,两眼一翻,竟吓得昏死过去。
吴震宇走了过来,咔嚓一声拉开保险,枪口对着滚在地上笑得无比痛苦的陈春:“兄弟,若你无法忍受了,只管点点头。”
李冰儿的高跟小蛮靴敲着碎步,走到坐在展若海身边的杨舒缨跟前,伸出一只玉藕般的手臂,用涂着艳丽多彩的指甲的手轻轻托起杨舒缨那娇俏的脸蛋:“啧啧啧,多美的人儿,真是我见犹怜哩。”
炫目的指甲缓缓地从下巴处拂至眉心,少顷,倏地往下一滑,那只魔鬼般的玉手已由杨舒缨那吊带的领口往下伸入,握个饱满。
杨舒缨哪里受过此等委屈,又惊又怕,屈辱的泪花在眼眶里闪动,却没流出来,小手却攥得更苍白了。
“针!”展若海那冰冷到几可刺入肌肤的话打破了现场的诡异,“想要止他大笑,我需要一根针!”
任逸华嘿嘿一笑把枪收好,伸手拍了拍展若海的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朋友,你还不算太过让我失望!”
展若海木然站着,一动不动,任由那被拍乱的头发遮住双眼。
李冰儿娇笑一声,玉手一翻,一枚细长的钢针已在她指间闪着异光。“刚好就剩这根没加料的,想不到咱这杀人的利器有一天也能救人。全靠你了,帅哥医生。”李冰儿娇笑着,媚眼闪烁如丝,把钢针递给了展若海,尾指却借机轻轻刮了一下展若海的掌心,就像喜欢偷情的人调戏对方一般。
钢针在展若海的手上闪动着梦幻般的光芒。
“爷爷,王麻子是个坏人,为什么还要救他?”
“若海,你记住,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无论好人坏人,只要是病人便得救,这叫医者以人为本。”
“但东郭先生救了狼,却被狼吃掉了。”
“所以我们要记得,救畜生的时候,要先把它的牙齿拔掉。”
展若海捏紧钢针,蹲了下去,整个人再看不出丝毫悲喜,代之以医生特有的圣洁肃穆。旁观的杨舒缨见了不由得芳心一动。
“来个人按住他。”展若海的语气就像吩咐练露露做事一般,平淡自然,刚才那种冰冷已完全不在。众人一愣,吴震宇蹲了下来,一把按住陈春,陈春却猛力挣扎着,挣脱了吴震宇的控制,狂笑着用嘶哑的声音道:“不……别……”
任逸华翻了翻眼皮,伸手拦住吴震宇:“小春的习惯是不允许任何人制伏他。”
展若海皱皱眉:“外面的路况如何?”
“已经上了城北三环路的八十米大道,又平又稳……”只听外面“哎呀”一声,紧接着“哐啷”一声,车子一震,然后又继续前进,也不知撞到了什么。
“哈哈哈……”司机突然狂笑起来,“我撞人了,我他妈的撞人了,我他妈的撞了个骑单车的妇女……”
狂笑中,司机更加疯狂地死踩油门,一只手牢牢地按着喇叭键,长鸣的喇叭声就像死神的催命笛,响彻全城。
展若海轻轻用拇指、食指、中指捻动着钢针,熟悉着钢针的长短大小和轻重。少顷,他一把揭开陈春的黑色T恤,那涌着鲜血的伤口便暴露在眼前。
那伤口本身其实并不要紧,只是在急促的大笑和肌肉的抖动下,伤口裂得更大,鲜血涌得更急。
展若海不再理会那个伤口,一把翻过陈春的身体,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陈春的背上竟刺了只“兔子”。
那只滑稽可爱的兔巴哥,正朝众人炫耀着它那标志性的大牙。
“哈……”李冰儿失声娇笑,“怪不得小春他一直不肯在众人面前赤身露背……”
此时展若海却已运指如飞,钢针在他指间不断翻滚着花样,连续哧哧几下,钢针已在陈春的背上连刺几处穴道,最后钢针深插入腰眼处。展若海用三指轻轻捻动钢针,中指在转动时不停做着有规律的轻敲动作,几秒钟后,倏地拔出钢针。
狂笑戛然而止。
“哈哈哈……”陈春突然又笑了几声,吓了众人一跳,一齐向他看去,他却无力地摆了摆手,原来只不过是劫后余波。
打开一直带着的药箱,映人眼帘的首先是那只精致的罗盘。展若海苦笑了一下。都说罗盘能趋吉避凶、避邪挡煞,但现在呢?
半条命——就是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境地!展若海觉得自己现在就身处这种境地。
从小药箱里拿出止血绷带。展若海也不说话,撕下一段,抛给任逸华,任逸华接过,咧嘴一笑,朝展若海竖起拇指,转身帮陈春包扎去了。
旁边还有个昏迷着的孕妇呢,展若海当然没有忘记。若不是因为这个孕妇,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哪个角落跟别人吹嘘着今天的惊险历程呢。
人工呼吸,掐人中。未几,孕妇悠悠醒来,一双惊恐无助的眼睛首先瞄了一眼任逸华,便慌忙移开了。
“别慌,要镇静!你心一慌,胎儿便会动得更厉害,这样对你现在的情况不利。”展若海轻声安慰着那孕妇,然后伸出手去,想要感受她腹中胎儿的情况。
想不到孕妇见展若海的手伸过来,却似见到了什么让她惊慌的事物一般,双手半撑着车厢,连退几步。
展若海一愣,又瞬间明白过来,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还是向她伸出了手。孕妇想再退,却突然感受到一道凛冽的目光,顺眼望去,正是后面站着的那个凶神恶煞一般的人,一惊,便不敢再动,任由展若海打探她的胎动。
“她可能就要早产,不能再拖了!得想办法送她下车到医院去。”
“是吗?你不觉得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更重要吗?”李冰儿娇笑着靠近展若海,缕缕香风飘入展若海的鼻孔。
“既然这样,那就请大姐先给我解药。”
“大姐?你觉得我很老吗?”
“不老。”
“那你觉得我漂亮还是她漂亮?”李冰儿指了指旁边的杨舒缨。杨舒缨的心里没来由地又是一跳——她还真有点儿期待这个答案。
“她漂亮!”展若海想也没想淡然道。
“哼!”
“因为她比你善良!”
“你凭什么向我要解药?”李冰儿咬牙冷笑道,心里不自觉地恨起这个男人来——他居然敢在身中她下的毒的情况下,当众说她不如另一个女人漂亮!
展若海指了指陈春:“若不想你的兄弟送命,便得先给我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