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三人沿着小路漫步,是他们上学回家必经之途,土路上边搁些碎小石子,下雨了一滩泥,不下时石子也滑人,许多人骑车往来的,摔的路上星罗棋布了许多小坑,那是摔的还算轻的,如果重一点的,摔出的坑可以直接把摔出的人给就地掩埋了,人都摔了,车子也就难免于难,所以路边的修车铺生意兴隆,有时候老板觉得活少了,就费点功夫把路打理一下,于是又有许多生意上门了,人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就靠这点活计维持着,不容易。走过几间破落民居,一条小河沟在面前呈现,一弯青石板的小拱桥在上边蜿蜒而过,任人踩踏,有时候踩踏的人不小心,就不走陆路跑桥底下走水路去了,一身湿漉漉上来,狠跺几脚,然后回家换衣服,如果家里还有衣服的话。桥过一堆杨柳遮眼,转头便是一片田地,这时正是油菜花开的季节,满眼嫩黄,还有许多的蜜蜂在其间穿梭奔忙,嗡声入耳,花香入鼻,暖风熏得闲人醉,真恨不能向天再借五百年。老牵随手折下一枝连着小叶的花,正欲凑了鼻子去嗅,一只蜜蜂从中飞舞而出,吓得他赶紧扔掉,果果笑道:遭报应了吧?谁让你胡乱采花的?老牵摸鼻子道:还好还好,差点被它蜇了,不然这张英俊的脸就要肿胀得毁容了。果果道:就你那脸,毁了说不定还要好看一点。晓晓看一下老牵的脸,使坏道:我跟果姐站在一边。老牵耸肩摊掌一笑,无奈道:你们俩都貌美如花,该让蜜蜂爬得你们满头满脸才对的。说着过了田地,稀稀拉拉几户人家过后,面前一片开阔,是一条几乎有两百米宽的河,只是因为两岸居民常年采沙的缘故,河上沙滩遍布,水倒是不显得很多,只有局部地区的水面在大风的天气里能够澎湃一下,让人家想起原来这是长江的支流,滩上水草茂密,许多的牛就在那里大快朵颐,吃饱了就随意拉在草上,草得了这肥料于是迅猛生长,牛一看这草长得深便赶紧过来吃,自力更生自给自足,滩与滩间有一些浅处盛满了还没来得及干尽的水,水里有着一些没来得及逃掉的鱼,许多小孩就会在天热的时候跑那里去,瓮中捉鱼,水草里胡乱掏挖,一个下午就可以够一家人第二天一整天的菜了,当然水草里也不全都是鱼,有时会错把蛇当黄鳝给拽出来,还想着这黄鳝怎么肤色不对难道是混血儿,有时明明五指摊开也会有所收获,因为螃蟹夹手上了,河上原来还有着种类繁多的鸟,它们全都在那里休养生息,翱翔吃食生蛋孵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许多到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为的是水渐少沙渐多,且人们没事干就在滩上找它们的窝拿它们的蛋,取其完卵覆其窠巢,居住环境如此恶劣,所以多半搬迁走去了不知哪里,剩下为数不多的钉子户,也都整日忧心忡忡,但凡有人走近,就飞上高空盘旋哀鸣,人们只顾自己添丁进口几世同堂,全然不管人家妻离子散不敢下蛋。眼前的河上有一座两米来宽的桥延伸到沙和水的那一边,是水泥板的桥面,一块一块拼接,总有上千块的样子,两边有着一米来高铁质的护栏,早就锈迹斑斑的了,桥两头都做了水泥墩子,只留出一方间隙,为的不允许机动车辆进去,可是骑非机动车的人也有几个比较激动的,栏杆有几处都被撞没了,缺牙一般张嘴裸露着,好多年了也不见牙医来补,冬天大风的时候能直接把人刮下去,顺流而下就能与长江汇合了,省钱省力,这样危险,当然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从此通行了,前两年一次清明节县长老娘回河对岸的老家去给亲人上坟,到桥中间一步趔趄,差点还没给人家上坟就自己先下坟了,县长为两岸庶民着想,力排众议挪用了相当一部分贪污预算,在千米之外的上游重新修建了一座大桥,全钢筋水泥浇筑,四车道宽,阔绰气派得长江都要成这河的支流了,万民赞颂,县长志得意满,剪彩通行那天坚持步行走了一个来回,累得气喘吁吁,回去车上秘书责怪道:让你不要走的,偏不听,折返都将近一里远了,哪里走过这样长的路。
三人走上桥,老牵探路道:哎,果果,你外婆家是哪儿的啊?果果一语道破,看晓晓道:你直接问她家是哪儿的就可以了,晓晓,告诉他。晓晓说了地方,老牵遗憾表示不太熟,只道:好像不太知道,很远呢?你都怎么来上学放学的?晓晓道:还好吧,不是很远,骑车来的,习惯了就感觉不出来了,差不多将近一个小时的样子,我骑的慢,他们男孩子快的半小时就可以了,风驰电掣的。老牵心想自己若是那些同路的男孩子一定骑的比她还慢好能够尽多同行一会,可是嘴上道:一个小时有点长了,肯定累的慌,怪不得你并不每个礼拜都回去,不然腿会酸的滴点汗到锅里就可以做酸菜鱼了。晓晓睁了眼睛道:啊?没那么夸张的。果果也道:下礼拜她回家回来的时候,你扛俩缸子来好了,接点汗回去泡够你一年吃的。正说着,后边有人骑车到对面的集市上去卖冰糖葫芦,老牵拦下买了四串,递两串给了果果道:多吃点,说话会甜一点。果果接过去一口咬下一个,龇牙道:酸。前边一处栏杆没了,河上沙滩离桥面很近,老牵招呼她们都跳了下去,踩在沙上,柔软至极,一些已经风干了肉的小贝壳或藏或露着自己的躯壳,因了阳光一闪一闪的,仿佛白天地下的星星,几只叫不出名来的虫子看到有三只庞然大物过来,也四处奔走呼号,边跳边鸣。三人找个干且净点的地方坐下,老牵一口吞完剩下的冰糖葫芦,就宽鞋解带,脱了赤脚,果果瞧见,立刻腾出手来掩上鼻子道:赶紧穿上,本来就植被不好,连空气也要糟蹋。老牵笑道:哪有?我脚洗的比手还勤快的。果果道:还哪有?你看刚才那虫子都不叫了,都晕了,晓晓你说是不?晓晓只是笑,老牵拿鞋换个地方,道:要不你也脱了,那样你就赚了,我这浓度还是比较低的。果果扔吃剩的竹签过去道:去你的。竹签果然听话去了,老牵也听话,光了脚丫跑开去,又跑回来,道:哎,你老开玩笑,我倒想起来了,我爸跟我讲的,他那时候在外边跟人家租住在一起,有一天那人来了个朋友,也在那住了,他有汗脚,晚上睡觉就把鞋子放在外边过道上,第二天一早房东就过来,敲门让他们把鞋子拿进屋去,说是有三个房客连夜要跟他退房了。晓晓吃惊道:有那样厉害?老牵兴起替他爸改写人生道:何止哦,我爸说,那人在那里待了三天,方圆两里之内都不用灭四害了,鞋子拿进屋去的那晚,我爸的状态就是煤气中毒了,而且深度。果果笑他胡扯上瘾了,晓晓也笑道:他们该戴口罩睡觉的,哎?四害是什么?老牵正待张嘴,果果抢先道:苍蝇蚊子老鼠,还有你牵哥。老牵授业解惑道:是我好了,是蟑螂,小孩子要多看点书,不然会被人骗的。果果道:书都是教人怎样去骗别人的。晓晓羞了脸正左右为难,老牵道:对了,你果姐说的没错,多看点书,就知道别人是不是跟书上说的一样的了,哎,你们也该把鞋子脱了,这沙上踩着真舒服。二人禁不住亲近自然的诱惑,也都光了脚丫,扔了鞋一起跑向远处有水的所在,全然不知道后边一拾荒老头从桥沿经过,看着三双鞋探头过去,耸了下鼻子道:算了,不要了,味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