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两天回春寒,冷得紧,你还是赶紧回屋去吧!”丫环接过黄衣人儿的水桶,替她在花圃里浇灌起来。
黄衣人儿看了一阵,道:“清涓,你跟梅嫂会把我惯坏的!”她嘻嘻笑了几声,便转身向屋中走去。只是她才走到大堂时,却见一个浑身乌黑的男人正吊而郎当地坐在了正位上,将双脚架在了桌子上。
“你是什么人?”与她的外貌不同,黄衣少女表现出了相当的冷静,眉宇之间丝毫没有惊惶之色。
张抗淡淡一笑,道:“找你父亲寻仇的人!”
“哦!”黄衣少女踱起了莲步来,道,“原来又是不敢跟我爹爹为敌,只会向弱质女子下手的江湖败类!”
若是换作其他人,恐怕便要立刻暴跳如雷了,但张抗却根本就不将声名看作一回事。他笑道:“有客人来了,怎得都不上茶,太失主人的风范了吧!”
黄衣少女柳眉微皱,她虽然生性纤弱,而且不喜习武,但智计却是极为过人。由于白二奇侠名在外,也杀过不少著名的黑道人物,偶尔总有人杀上门来报仇,而白二奇又不能时时留在家中,这女子便学了许多陷阱机关之学,刚才只要张抗恼怒扑过来,她便可以发动至少三道机关,将对方擒下!
她丝毫不露失望之色,道:“白家的客人,都是从大门迎进来的,可向来不招待不告而入,形同盗贼的小人!”
好犀利的口舌!张抗微微一笑,道:“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告诉你两件事情。第一,你爹爹欠了我一条性命,这三年加起了也有不少的利息,所以我要杀了你们满门;第二,嗯,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我临时改变了主意,打算把白府改成妓院,而你,就是我这个妓院的招牌小姐!”
黄衣少女虽然聪慧,但毕竟还是女子之身,听了张抗之言后,顿时大恼,道:“恶贼,休要放肆!”她抬起右手,素白的玉手仿佛水晶所制,竟是透明也似。
张抗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被她的纤手吸引了过去,适正此时,一道凌厉的劲风突然当胸袭来。虽然他灵力大增,但由于三年没有使展过手脚,反应着实缓慢,心中才刚有对方要暗袭自己的念头时,那道劲风已是打到了胸前!
“啪啪啪”,几声轻微的脆响传来,三根银针在张抗胸前猛然爆开,齐齐断成了两截。
他微微一笑,纵使身体还没有恢复原来的水准,但天魔功已然大成,就好像练武之人修成了护体神功一般,绝非这些靠机簧所发出的暗器能够伤到。
张抗心中一动,右手轻轻一招,将三根银针吸到了手中,嘴里却是轻哼一声,装作不防受袭。
黄衣人儿扬声道:“清涓,去取些绳子过来!”她板着俏脸看着张抗,又道,“你中的银针上,涂有神医贾楠所制的麻药,让你一天一夜之间动弹不了手脚,但却不影响说话!现在药力应该已经发挥作用了!”
张抗假装愤怒,道:“你这个小丫头居然敢暗算我?”
黄衣人儿好整以暇地一边坐下,道:“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岂能够以力与恶贼硬斗!上算伐谋,愚者才会斗力,对付你这种不告自入的强人,难道还要讲什么光明正大吗?”
说话之间,那丫环清涓已经走了进来。当她看到客厅里多了一个人的时候,却是没有什么吃惊之意,只是用手中的绳子将张抗缚在了椅上,口里说道:“自从老爷上峨嵋修道后,小姐已经擒下了二十七个暴徒!其实小姐虽然不会武功,但计谋足抵女中诸葛,比老爷还要强上几分!”
黄衣人儿低笑道:“爹爹一身正气,群邪避易!而我只懂些机关之学,怎么能够与爹爹相比?”
“是啊,的确是不能跟你爹爹相比!他道貌岸然,用心奸诈,确实没有几个人赶得上他!”张抗任清涓将自己缚住,反正这些绳索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随便一挣,还不是立刻断成了数截。
黄衣人儿芳心大怒,以前纵使有人潜入府中欲对她不利,但不是被她以机关暗器擒下,就是被当年号称天魔女的梅嫂生擒。这些人在开始时无一例外地口气嚣张,但被擒后又都个个摇尾乞怜,哪有像张抗这般还敢再说讽刺之言的。
“住嘴!”她恶狠狠地道,只是她的样子太过清秀,虽然板起了脸,但给人的感觉还是纤弱邀怜,“你凭什么说我爹爹?”
张抗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你爹爹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是凭什么被峨嵋派收为弟子的?”
“小姐,不要跟他废话,把他送到官府得了!”清涓在一边说道。
黄衣人儿摆摆手,道:“我爹爹一生行侠,神人共敬,又送回了峨嵋镇山之宝紫郢剑,这才会被峨嵋掌教许前辈收为了弟子!”
张抗点点头,道:“那这柄紫郢剑又是怎么会落到你爹爹手里的?”
“在苦水镇诛除尸魔的时候,峨嵋弟子张抗与爹爹联手对敌,但尸魔太过凶狠,张叔叔不幸死于尸魔之手!爹爹消灭尸魔之后,这才将张叔叔的遗物紫郢剑亲自送上了峨嵋!”黄衣人儿不假思索地说道。
张抗倒是有些纳闷了,道:“张叔叔?”
“张抗与爹爹义结金兰,在危险时刻又不惜自己的性命,替爹爹挨了一掌,乃是武林中人人钦敬!”黄衣人儿说得大义凛然,正容道,“事情你已经问清楚了,不许你再污辱我爹爹!”
看来她对白二奇着实是尊敬无比,连对头辱骂其父也不允许,不然的话,大可以直接将他送官就得了!只是这白二奇还真会做戏,居然还编出了这么一个故事来!
张抗哈哈大笑,道:“如果我跟你说,张抗当年不是为救你爹爹而死,反而是被你爹所害,却大难不死,过了三年之后,终于寻上门来报仇的话,你会怎么想呢?”
“恶人,不但辱我爹爹的清名,更是对九泉之下的张叔叔不敬!”黄衣人儿大怒,向清涓道,“通知梅嫂,将这个大恶贼送交官府!”
“不用这么麻烦了!”张抗昂然站起,身上的绳索顿时一一断开,落到了地上。他向那两个满脸吃惊之色的女人微微一笑,道:“白二奇是个伪君子,欺世盗名,想不到连自己的女儿也蒙在了鼓里!我本打算灭你满门,只是你家却仅有你们两个女子,哦,还有一个什么梅嫂。嘿嘿,倒要想想该怎么处治你们了!”
黄衣人儿将左手举起,对准了张抗,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说到什么两字的时候,她左手轻振,立刻有两根连羽短箭飞射而出,直射张抗!
“女孩子应该玩学些女红厨艺,这样才能收得住老公的心!”张抗右手抬起,发出一道强大的吸力,将清涓突然挡在了自己身前,“况且这些玩意又太危险,搞出了人命怎么办?”
说话之间,“噗噗”两声,两根短箭已是刺入了清涓的肩头。那丫环只来得及轻呼一声,便身形一歪,倒在了张抗的怀中。
“清涓!”黄衣人儿惊叫一声,向张抗怒目而视。
张抗耸了耸,道:“这可是你打伤她的,不关我的事!我早就告诉你女孩家的不要用这些玩意,你却偏偏不听,现在不就闯祸了!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看到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悔怒交集的神色,张抗颇感有趣,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那个张抗!现在你们也该知道我这个债主为何而来了,我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浪费,只好放弃将白府变成妓院的想法了!嘿嘿,不过原来的构想还是不会变的,趁着这个小丫头神智不清,立刻送到妓院当姑娘,至于那个梅嫂嘛,我就等着她回来,看看她的姿色如何,如果漂亮的话,就也卖到妓院去,如何不漂亮的话,那就只好送她下地府了!”
黄衣人儿的身体一阵瑟瑟发抖,似是被张抗所说的恶毒之言吓得半死。
张抗笑道:“你不用紧张,暂时你还不会进妓院,我要带着你去见白二奇,让他看看自己的女儿陪着一个死而复活的人时,会不会气得发疯掉!哈哈,不过以他的为人,应该也不会如何看重你这个女儿,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自己去峨嵋修道,把你一个人扔在了这里!对了,忘了问你的名字,礼尚往来是最基本的规矩,对不对?”
黄衣人儿虽然深居简出,却也知道他让自己陪着他去见爹爹,绝不会只是简简单单地结伴而行!她盯了张抗一会,道:“你真得是张抗吗?”对方如此年轻,当着他的面,这“张叔叔”自然是叫不出口了。
“小姐,今天我在东中市看到了株芍药,觉得漂亮,就买了下来,你快过来看看!”一个低哑的女人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随即便是关门声和轻微的脚步声渐渐向客厅逼近。
“唉”,张抗叹了口气,道,“听她的声音就知道不会是个美人了,只好下狠手将她杀了!”
他并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自然被厅门之人听得清清楚楚,刚刚才响起的脚步声却是突然变没了。
张抗脸色从容,将浑身的灵力释放出来,慢慢从厅中流转开来,铺满了整个白府。很明显地“看到”,一个四十几岁,脸上满是疤痕的妇人正缓缓移到了窗口。
“嘭”,窗格子一下子被沉重的人体撞碎,一道身影突然跃了进来,向张抗急扑而去。身未近,却是右手一扬,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先是砸了过来!
张抗轻喝道:“天魔逆转!”左右双手捏了个乾坤印,处于他前方的事物突然被巨大的劲道带起,在空气中盘旋起来。
“梅嫂!”黄衣少女惊呼一声,她奔到张抗的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道,“不要伤了她,求求你,不要伤了她!”
张抗不耐烦地将右手一抖,将她震了开来,道:“男人做正经事的时候,女人不要捣乱!”只是就这么一担搁,天魔逆转却是停了下来,所有的东西都是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那梅嫂本来正好转到了贴近地面处,倒是跌得不重,只是头顶那盆充当暗器的花盆却是当头砸下,顿时让她头晕眼花,一下子昏了过去。
“你放过她们,我跟你走!”黄衣人儿像是下了大决定,神情之间坚定无比。
张抗倒是笑了起来,道:“我本来就可以带你走,为什么要听你的?”
“如果你杀了她们的话,我也会千方百计地自杀!”少女坚定的目光告诉张抗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你不是想要报仇吗,我才是爹爹的女儿,不关她们的事情!”
“啧啧啧”,张抗摇了摇头,“真是个傻女孩!不过,也有可能你像白二奇一般,又在耍阴谋!不过,我对女士的请求一向是很尊重的,那就如你所愿吧!”
见黄衣人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张抗将双手一抬,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收拾几件衣服,难道还要我代劳吗?”
少女向张抗看了几眼,又将目光放到了地上的梅嫂与清涓的身上,显然是在担心自己离开之后,张抗会不会违反约定,伤了她们。
“放心吧!”张抗又吊而郎当地坐了下去,将双腿架在了桌子上,道,“我还没有杀过人,现在也没有破例的打算!如果遇到你爹爹的话,那就又当别论了!”
黄衣人儿犹豫了一阵,这才转到了内室。过了好一阵,她才挟着一个小包袱走了出来,虽然包袱不大,但她却是颇见吃力。
想不到白二奇居然会生出这种弱不禁风的女儿来!张抗摇了摇头,道:“走吧,此去峨嵋有千里之遥,也不知道也走上多少天!”他的灵力虽然极高,却不懂怎么才能带人飞行,看来只好雇辆马车,慢慢悠悠地向目标赶去了。
黄衣人儿小脚轻迈,慢慢向厅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向清涓与梅嫂看去。一边希望她们快点醒来,想办法搭救自己,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她们醒得太早,免得张抗凶性再发,将她们杀了。
照她这个走法的话,即使走上半天,恐怕也只能从客厅走到大门口了。张抗赶前两步,将她的左臂挟在了自己的腋下,带动着她大步向门外走去。可怜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罪,没走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莲足隐隐作痛。
张抗对白二奇实是恨得深入骨髓,连带着也迁怒到了少女身上,根本就没有怜悯之意。好在出了白府不久,就到了车行,张抗雇好马车,便拖着黄衣人儿进了车厢,任马车轻轻摇晃着向川中驶去。
进到车厢之后,少女便缩到了车厢的一角,尽量避免与张抗接触。好在张抗为了尽快赶到峨嵋,雇得这辆马车内本就有床铺,免除晚上要在客栈借宿的担搁。而且马车夫也有两人,轮番驱赶马匹,每到一个大镇,便有相应的车行换过马匹,几乎可以时刻不停地赶路。当然,雇用这种马车自然也是价格不菲,但张抗用得反正不是自己的钱,一点都不心疼。
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床铺上,将可怜的少女挤到了一个角上瑟瑟地抱着自己的身体。张抗闭上了眼睛,轻声道:“你还忘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白伊人!”少女轻轻说了一声,忍不住伸手去抚自己的莲足,虽然没有走上几步,但已是痛得厉害!只是面前有个恶狠狠地大男人,她又哪里敢脱下鞋子按抚,万一激得他色心大起,那真是大糟特糟了。
“名字不错,跟你的长相很配!”张抗从离开不毛山后,到现在已经三天多没有睡过觉了,但身体却是一点都没有疲倦之意,好像所需要的睡眠都在三年的时间里补足了似的。
张抗拉开了窗帘,看着周围的景色,不由地赞道:“人道苏州小桥流水人家,果然景色秀美!嘿嘿,只可惜这么美丽的地方,却住着一个大恶人!”
白伊人不敢答他的话,免得刺激得他凶性大发,只是在一边闷声不响。张抗也不难为她,看着周围如画卷般的景色,不知不觉间天夜渐黑,出同里而到了嘉兴。停车一边,张抗携着白伊人进了酒楼,要了几盆小炒和一盒酒,那两个车夫则坐了另一桌。
他们两人一个美如天仙,一个黑乎乎得像是从染缸里爬出来的,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哄动。才一进酒楼,便惹得众人频频瞩目,自然,所有人只是在张抗的身上微微一停,便将目光盯在了白伊人的身上。
张抗品着酒,笑道:“如果我将你拍卖,不知道会有人出多少的价钱来买你!”
白伊人只是浅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一来身为阶下囚,心情便大打折扣;二来被这么多得人盯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又哪里还好意思动筷。
她已经冷静了许多,闻言也不惊恐,道:“落在你手里和他们手里,又会有什么差别呢?”
张抗猛地轻拍一下桌子,笑道:“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原来你还是我的阶下之囚,我倒是险些忘了!你吃完了没有,我们还是快点回马车上休息吧!”
白伊人大惊,道:“你、你——”虽然说被张抗挟持出门,她已经有了某种觉悟,但见张抗真得突起歹念,却由不得她不紧张万分。
“瞧你都高兴成这副模样了!”张抗摇了摇头,道,“色女我是见过不少,但还没有哪个比你更色的!”嘴里胡乱说着,右手将白伊人拖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喂,黑小子,这位小姐明显不想跟你走,你还不放开她!”管闲事的出来了,是个二十五六的壮实青年,腰间别着一把大刀,看上去倒是威风凛凛。
白伊人在白二奇的“熏陶”下,当真是慈悲心肠,她知道这青年绝对不是张抗的对手——天魔女梅嫂可是昔年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凶神,因为被白二奇感化,才弃恶从善,投到了白府充当了佣人兼保镖,一是消弥当年的恶行,二来也是报答白二奇的不杀之恩——忙道:“这位壮士,我是玄天掌白二奇的女儿,多谢壮士好意,不过,他只是带我去见家父而已,并无恶意!”
她知道江湖人士最爱面子,若是说他敌不过张抗的话,肯定会激得他恼羞成怒,只好以言语暗示,希望他能够将自己被擒的消息散播出去,让白二奇早有准备。
只是那青年的脑子却是不怎么灵光,道:“原来小姐是白大侠的千金,在下真是失敬!在下名为朴叶全,久仰白大侠的声名,只是没有机会见上他老人家一面!”
他连连弯腰行礼,但白伊人却被张抗抓住了手臂,让她没有办法还礼。不过这朴叶全终于看出了其中不对劲,道:“白小姐,莫非你是被这人挟持了不成?”
张抗哈哈大笑,道:“这家伙真是笨蛋,看来你是枉废心机了!”他伸手勾住了白伊人的柳腰,将眉头一挑,道,“我叫张抗,今天才将白小姐收为了小妾!”
被他侵略的大手一搂,从来没有被男人碰过的白伊人顿时红晕上脸,只是被张抗搂得极紧,以她微弱的反抗又能岂得了什么作用!
——卷二终——
PS:不知道大家对这个仇人之女是怎么看的,是不是嫌心慈手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