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第三天也慢慢过去。张抗透过铁窗看着天边渐下的夕阳,心中暗暗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夕阳了!不知道雪儿现在在哪里,她是否也正在看着这美丽的残景,思念着自己呢?
这天晚上的饭菜,与前两天相比,简直就是丰盛到了极点,居然还有鸡腿诸物!张抗知道这是他的最后一顿,胡乱扒了几口,便丢在了一旁。
“喂,你不吃啊?”旁边的老头子凑到了铁栏上,满脸的谄媚之色,道,“那就给我吧,免得浪费!”
张抗轻叹一声,将饭钵移到了他的跟前,靠坐在了铁栏边。
“我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间牢房,就是因为能够经常吃到这种东西!”老头子将手里的鸡腿扬了扬,满脸的得意之色。眼下食物已经到手,自然不必再与张抗客气了。
张抗淡淡一笑,道:“那你老人家一共吃了多少顿这种断头餐了?”
“没有五十,也有四十吧!”那老人透过铁栏在张抗的肩上拍了一下,道,“不过,所有人里面,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才住进来三天就让老头子吃了一顿,算是破了个纪录,以前最快的那人也让老头子等了五天!”
如果自己能够活着出去的话,肯定要狠狠地把他揍上一顿。眼下张抗却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连性命都只剩下一夜了,哪还会去计较别的东西。
他眼睛盯着牢房的顶上,轻声道:“老人家,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确实是被冤枉的,我确实是叫张抗!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还有一个同伴,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一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傻小子知道个屁,这最美丽三个字能够随便用的吗?”那老人突然吼了一声,随即便低声嘀咕道,“要是你见过琼瑶三仙子,才会知道什么才叫美丽!”
张抗也懒得与他争辩,只是将认识陈雪儿的经过说了一遍,想到两人相处时那段甜蜜的时光,张抗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几乎连眼泪也快要流出来了。
他说了起码有三个小时,等到他终于说完了,却见那老人早就靠在铁栏上睡着了。事实上,张抗也不在乎他是不是真得会听他说话,只是将心中的事情说了一通之后,整个人却是松了不少。
看着东方渐渐发白,雄鸡也开始鸣叫起来,张抗盘坐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差人将他拉上刑场。
半个小时之后,“哐啷哐啷”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不多时,四个狱卒出现在他的跟前,有一个还是三天前见过的熟人,那个被称作老六的家伙。
“张康!”一个狱卒高声叫道,随即便有另外两个狱卒将张抗跟前的牢房打开,“跟我们走吧!”
张抗慢慢站了起来。从这一刻起,只要站起来每走一步,生命之火便会黯淡一分,这三天来他虽然已经绝望,但对生命的依恋、对雪儿的爱恋,却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动作虽然慢,他还是站了起来。那两个狱卒立刻一左一右将他挟住,往牢房外走去。
“老人家——”张抗突然回过头来,道,“忘了请教你的名字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相处了三天,也算是难友一场!”
那老头子用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张抗,终于道:“老夫宗九!”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突然变得无比地慑人,仿佛他就是神、他就是魔,拥有着操纵世间一切力量的霸主。
不过在张抗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成了一个佝偻的老头子。但张抗相信,若不是他就要死了,这老头子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名字说给他听的。
张抗被锁上了铁链,一路带着“哐啷哐啷”的声音走了出去。才到监狱出口的时候,突见一个衣着光鲜的差人跑了进来,那人看了看张抗,突然高声道:“宣圣意: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所有死囚免除死刑,改判终身监禁!”
这真得——死里逃生!张抗一时之间倒是忘了高兴,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差人,脑子里满是不可思议!只是在他的头脑恢复正常运作之前,便听一个声音道:“他妈的,便宜了这个采花贼!”随即便是头上一痛,再度晕了过去。
“唉——”在张抗醒来的时候,便听到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发出的叹气声。他睁开双眼,果然见到宗九正隔着铁栏,向他愁眉苦脸地看着。
张抗挣扎着爬了起来,“哎哟”,他摸了摸脑袋,被一个狱卒泄愤的重击中,他的后脑已是流出了鲜血。他苦笑一下,相比于能够保得住性命,这倒还真是小事了。
“唉!”宗九再度叹口气,两道浓眉快要缠在一起了。
张抗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难过!我霸着这间牢房不走,你就再没有好菜可以吃了!”
宗九抬起头来,眼神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凶光。他看着张抗,喃喃道:“现在把他杀了,总比让他乱说话来得好些!不过他又不认得老夫、况且也没有机会出去,就算留他一条小命,应该也不会坏事!”
张抗哈哈大笑,但笑声却是刺激得脑袋一阵发痛。他捂着头,道:“老人家,虽然你以后在很长的时间里没有好东西吃,但换来得却是一个长期的难友,也算是一桩幸事吧!呃——”
他的笑声嘎然而止,因为宗九的双手突然从铁栏中伸了过来,将他的脖子一把掐住,沉重的力道让他连呼吸也是不能。
“你究竟是什么人?”宗九的双眼突然开始发光,如同阳光一般地炽烈,深深地射进到了张抗的内心。
意志离体而去,张抗麻木地回答道:“我叫张抗,出生在天南市,三年前跟着三叔到华通市当打手……”倒豆子般将三年间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不过在说到与陈雪儿相识的那段经历时,他的神情不由地变得十分得柔和。
宗九仍是盯着他,过了好一阵之后,才松开了双手。
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张抗连连喘气,道:“老人家,你的力气可真大!不过,为了几顿饭,你就要掐死我这个难友,未免太小气了吧!”他根本就不知道被宗九控制心神的事,还以为那只是短短一瞬间遭遇。
宗九笑了起来,好像适才的事情完全就没有发生过一般。他道:“那个陈雪儿真有你说得那么漂亮吗?”
“当然!”张抗浮起了一丝笑容,随即便皱眉道,“我从来没有说过她的名字,你怎么知道她叫陈雪儿的?”
“你没有说过吗?”宗九摇了摇头,道,“你肯定说过的,不然的话,我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呢!”
张抗好奇地盯着他看了起来:书上说,凡是古怪之人,必然是了不得的人!自己可明明没有说过陈雪儿的名字,他是怎么会知道的?难道说,他是异人不成?
一有了这个念头,张抗的心不禁怦怦怦地乱跳起来,回想到宗九在说自己名字时那种威风凛凛的神情,绝对不像一个普通的老头!
没错,他一定是异人!
张抗突然“扑嗵”一下跪倒在地上,道:“老人家,你收我当徒弟吧!你教我本事吧,我一定要离开里,我一定要找到雪儿!”
宗九挪动着身体躲到了自己牢房的深处,根本就不理会张抗,捂着耳朵假寐起来。
相信前辈异人都是有些古怪脾气的!虽然不知道如果是一个高手,又怎么会陷身在一座牢房中,但此刻张抗如溺在水,无论是什么稻草,都要死死地抓住了!
“师父,师父!”张抗连连磕了几个头,“徒弟一定会孝顺你的,初一十五,都会给你老人家上香敬茶的!”
“我老头子又没死,要你上香做什么?”宗九显然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向张抗大吼道。
“是是是,你老人家寿比南山、福发东海!”张抗从善如流,颂语如潮,极尽溜须马之能事。
宗九叹了一声,道:“你究竟怎么样才肯闭嘴?”
张抗连忙道:“只要师父答应教弟子本事,我当然会乖乖地听师父的话!”
宗九闷哼一声,倒头又躺在了席子上,显然对张抗的建议没有什么共鸣。
张抗越发肯定宗九的神奇,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会说着自己那个时代的灯红酒绿,大打美人、美食计,一会又说自己对雪儿的思念,勾引对方的同情心。
只是宗九好像是石佛似的,连张抗将外国碟子上那种“性教育”片上的古怪姿势都搬了出来,他仍是连根毛都不抖一下!照张抗判断,这个年代的人应该很保守才对啊,闻听那种匪夷所思的动作,至少也应该发出大大的惊叹声才是!
半个月之后,张抗已是满面的胡须,与当初进来之时当真是判若两人。虽然每天都做着无用功,但想到宗九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始终坚持着,虽然将嘴唇皮都快要磨破了,但为了雪儿、为了伟大的的异界征程,他仍是抖擞精神,每天都与宗九磨上至少十个小时以上的废话!
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宗九终于叹了口气,道:“我见过很多会磨的人,不过他们都该拜你为师!好了,我就收你做徒弟吧!”
他说得是真吗?张抗先是迟疑了一下,但看到宗九又流露出那种天下我有,谁与争锋的霸气时,终于肯定了他的意思。他猛然拜倒,道:“师父在上,受徒弟张抗三拜!”
雪儿,我一定会离开里找到你的!你一定要坚持住,这辈子,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卷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