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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望穿秋水终归来

终于见面了。见到张浩那刻,刘嘉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软了下来,不,不是因为他是个警察,当然不是,既然回到这里,就知道意味着什么。只是,他老了。当年,意气风发,血气方刚,全心全意地要为她做所有可能的事,更一力抵挡一切反对的声音和泼向她的污水。如今,他长大了,安定下来了,当然也可以说,成熟了。他坐在她的对面,铁窗外面,默默看着她,一言不发。刘嘉自从进来后与他对视过一眼,就一直低着头,她要如何面对他的目光?她知道他的问题:当年为什么走?现在怎么这么突然就回来了?真的是大意,不小心,在连续躲藏了十五年之后?她知道他想要答案,但她如何能回答?心里的影子活过来似的,挣扎着想要向外跳。窗外本就半死不活的阳光此刻彻底暗了下来,乌云翻了上来,太阳便隐进身去,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你没变。”张浩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刘嘉愣了一下,继而脸上泛出苦笑来。这孩子,说得多好听。没变,哈哈。

年轻,漂亮,聪明,温柔,总之,十五年前的刘嘉,堪称镇上一支花,谁家女儿不以她为榜样?哪个年青女子不嫉妒她,又有谁家父母不羡慕她的父母?当年,谁都认为她一定且必须会是幸福的,因为在拥有青春和美貌之后,她又拥有了镇上最抢手的单身汉,宋宁。当时的宋家,有钱有势是镇上公认的,父亲在继承了祖上的跑船生意后,又将之发扬光大,到了宋宁手里,正是红红火火,意气分发的时候。宋宁生的高高大大,面貌传自母亲,白白净净,细长眼睛,高鼻梁,配上棱角分明的嘴,性格却像足父亲,自信,强悍,不服输。不过当然,在多数人的眼里,男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以上全是优点,不是缺点,换句话说,他是个爷们。

当刘嘉从外地师范毕业回到小镇的时候,真像是一块石头落进了平静已久的水面,激起了一波波的涟漪,。镇上的单身男人,个个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刘嘉就像是一阵春风,把这些人的心,都吹活了,一时间,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连镇上唯一一家咖啡馆的老板都说,刘嘉这一回来,他算是有了活路了。在养活了咖啡馆之后,刘嘉把镇上几家花店也给一并养活了,当时的情形就是,她到哪儿,身上都粘着爱慕者的眼光,连镇上的空气都染上了粉红色,带上了甜味。多少年轻单身男子是想着她,带着希望和微笑入梦的?她给多少人带来了青春和恋爱的感觉?结过婚的人看着她以各种方式被追求着,就像在看偶像剧,只不过,大家都在剧中,她是女主角,而大多数人,只是背景。

不过,当宋宁放出话来,要追刘嘉,镇上的单身男性都觉得,这下自己可以靠边站,看看戏了,男方角出现了嘛。两人是天生一对,人人都是这样认为。咖啡馆和花店倒不担心,宋宁一人,就可以负担前面所有人的总和,还有富余,说实话,老板们心里早就期盼着这一出呢。谁不喜欢看着俊男美女,郎财女貌?小镇上的人看看他们,自己的日子好像也甜滋滋起来了。他俩人到哪,哪儿的人手底下的活就停了,都有意无意地看着他们,心底里都带着了解一切的安然,嘴上也挂上了笑。这两人,真是登对!

刘嘉呢?大家的意见她心知肚明,也不能说她当时有别的想法。宋宁是小镇上男子汉的标杆,他来追求自己,无疑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自尊心。当年刚刚从学校出来的女孩,对恋爱还没开窍呢,宋宁的鲜花礼物和殷勤,彻底地击晕了她,幸福啊,刘嘉!这是她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爱是什么,她不知道,宋宁对她的好,她是真真切切地看到和体会到了。还有母亲的快乐,她也一样看在眼里。

刘嘉的父母都是老师,因此她才去上的师范。别人说,孩子会有意无意地效仿父母的生活,包括婚姻。的确,曾经刘嘉想要找个父亲那样的丈夫,在她懵懵懂懂的时候。可是宋宁?他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父亲是个中学语文老师,为人平和,说话做事慢慢悠悠,好像冬日下午的阳光,并不强烈,却是温暖而正合适,而宋宁,却恰似是夏天正午的太阳,眩目而又热烈,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不知疲倦,说话也快,一句话中总带着许多强烈的语气词,再伴上手势,总是想要清楚明白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并要求对方接受,直到心悦诚服。是的,父亲与宋宁,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是,刘嘉的母亲却中意宋宁。

母亲和父亲的婚姻是幸福的,如果不是宋宁的出现,刘嘉甚至不知道母亲竟喜欢宋宁这样的跟自己的生活轨首完全不沾边的人。开始时,刘嘉疑惑于此,她甚至一度怀疑母亲是为了自己而装作喜欢宋宁。母亲是个数学老师,和父亲一样,都在镇中心小学教书。从刘嘉有记忆以来,父亲就一直是笑眯眯的,而母亲,母亲却是严厉的。母亲喜欢有条理,有次序,喜欢,怎么说呢,理性的对待生活和日子。父亲无疑达不到她的标准,因他是个随性而闲散的人。但当母亲皱着眉头,收拾完父亲东一样西一样的书和材料后,看着父亲书桌上的背影,她却不由自主微微地笑起来,那笑容,微妙而满足。就是这笑容,让刘嘉看到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触动了刘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也就是这笑容,让刘嘉在牵宋宁手的时候,心里总是有点发虚。她不能确定,自己看着宋宁的时候,能不能也带着这发自内心的,甚至自己可能都察觉不到的,笑容。不过,后来刘嘉发现,母亲是真的中意宋宁的,也同样喜欢他带来的,与自己以往生活不同的气息。宋宁每次一来,母亲就让父亲去买菜,自己则坐在宋宁对面,嘘寒问暖,眼睛里闪动着愉快的光芒。看到母亲这样开心,刘嘉自己也笑得很开心,她喜欢这样的母亲,温暖,带着活力。父亲回来后,边听他们在客厅聊天边在厨房忙碌,看着母亲脸上绽出来的笑,闻着饭菜的香气,刘嘉满意至极。这大概就是幸福了吧?一家人,在一个屋檐下,和和美美,母亲开朗的笑容,和父亲的忙碌的背影,还有,自己和宋宁紧紧交织在一起的双手。

“啪!”刘嘉猛地清醒了过来,父亲、母亲和宋宁都不见了,对面的张浩合上打火机,一时间烟雾腾起,他的眼睛隐在那蓝烟后面,看不清楚。窗外,时近黄昏,秋雨淅沥,刘嘉顿觉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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